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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最后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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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木村的东部,黑袍信徒们呆呆地看着河流对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完全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明白那只巨大的黑色怪物为何在呢喃着发出祷告般的声音。但那确实是真的。

宙一遍地念诵着对神的祷言,化身怪物的老人跪拜在河流对面,将金色的辉光不断传递到马卡龙的意识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面对虚空中清晰的画面,马卡龙嘴巴不断地开合着.他能清楚地看到,名为塔夫的老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覆上了黑色的肉块,彻底异化成混沌的血肉。马卡龙知道,[恶之脓] 的诅咒发展到后期,是人类所无法承受的。

随着恶子不断生长,人的精神和自控力也会在恶念中受到摧残,最后陷入癫狂。那些发疯的流民们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在进一 步发狂后, 就会孵化出恶子,彻底失去生

[恶之脓]的咒诅正如其名。它会摧毁人的意志,放大人的恶念,让被寄生者逐步沦为夫心的疯子.只要有- -只恶子寄生,就足以从头到尾摧毁-一个人的心智。而塔夫的身上足足寄宿了二十余只恶子.它们全部高度成熟,将老人肉体的其他部分也-起同化成类以的状态。被那些混沌的血肉充斥全身,塔夫全身都覆盖着黑色肉块,散发出腾腾热气,已经变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怪物。但就在这具漆黑的、彻底异化成怪物的巨大躯体上,却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明亮的瞳孔纯净、平和、没有一丝

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虚空,塔夫合拢黑 色的手掌,轻声呼唤着神明。透过连通的意识世界,马卡龙听到一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神啊,神啊,您听得到我的祈祷吗祈祷声汇入脑海的瞬间,马卡龙顿时打了 一个激灵,整个人的意识都陷入一片空白.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声音!他清楚地记得,很多个早晨,他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听到的求救声。直到这一刻马卡龙才意识到是 他彻底搞错了。乌木村确实存在着辉之主真正的信徒,他从始至终,都一真坚定地信仰着神明。不然,马卡龙也不可能听到虚空中的呼救声。繁殖教派的求救信是伪造的,但那呼救声却是真实的。正因为如此,马卡龙才决定来到乌木村拯救这里的人们。但是进入村子后,他却完全被道格拉斯和那些伪装的信徒们误导了.最初,他以为那些叛徒就是辉之主的信徒,是他们发出了求救。他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求救者另有其人。而塔夫也始终不知道神之手来到了村子里。因为马卡龙潜入的消息一直都被隐瞒着, 只有少数村民知道,老人终都被蒙在鼓里。所以在最近几天的早晨,他仍然在向神明求救, 不知道救援者已经来到村中。因为繁殖教派的阴谋,马卡龙和塔夫就这样错过了相互确认身份的时机。现在回想起来,马卡龙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在第一-次见到塔夫时会产生那样一 种” 微妙的异常感”老人的姿态卑微不堪,- 举-动都显得麻木、 怯弱、充满了顺从。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却清澈得没有一点瑕疵。那不是身陷绝望的流民能拥有的眼神。塔夫一直在默默地抗争。他忍耐着,服从着,甘愿受到邪教徒的虐待,也不暴露出反叛的意图,不让自己的孙子加入危险的行动中。这一切行为,都是因为他还在等待时机。他日日夜夜都在等待着,有那么一天,也许自己的祈祷会被神明聆听到。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塔夫却和那些村民们一起异化成了怪物。

望着河对岸熊熊燃起的火光,以及那些在废墟中嘶叫发狂的流民们,老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合上干瘪的手掌,他继续祈祷起来.在化身为怪物的塔夫身后,还有一名男孩不知所措地站立着。刚才在河边目睹了老人异化的模样以后,威尔以为自己命不久吴了。没想到他的爷爷却只是将他揽在手臂中,护关着他穿过战乱区域来到了这里.此刻,面对陷入火海的村庄,以及完全变成了怪物模样的爷爷,威尔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明白塔夫为什么还在做着无意义的行为。“爷爷,为什么你还在祈街_--.

看见老人即便化身怪物仍然在祷告,威尔哽咽着问道, 感到既难过又迷茫。自他记事起,他爷爷的就一直在向不知位于何处的神明祈祷着,每日每夜,风雨无阻地念诵着祷言.哪怕是在被诅咒缠身、在葡溃即将降临的时候,老人都未曾放弃自己固执的信仰。

他坚定地告诉威尔,是神的辉光将他们从灾难中解救了出来。“因为这是我1们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 只要我还在祈祷,神明也许就能够听到。面对男孩的疑问,老人用颤抖的语调说道。“我知道,这样做已经意义不大了。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牺牲,大家都身心但疲了。看着河流对岸失控的村民们,塔夫喃喃自语道.作为村中最年长的人,只有他清楚乌木村的村民们经历了多少苦难。在狂乱之地挣扎的几十年间,他们从未过上好日子.机饿、疾病, 恶劣的环境,还有从天而降的狂乱,都让村民

们苦不堪言。两年以前,在甬溃中被神的辉光拯救,这里的人们好不容易有了可以依靠的庇护。但繁殖教派的侵入很快将这份庇护从他们身上夺走了。塔夫亲眼看着村民1们被恶之脓寄宿,那些本来坚信着神的信徒,都逐渐失去了信1仰.芬1伦开始变得畏畏缩缩,麦格里尔停止了每日的祷告,道格拉斯甚至企图投靠邪教徒的阵营.因为诅咒的侵蚀,乌木村的村民们承受不住可怕的折磨,纷纷折服在那教的统治之下。随着时间推移,被辉光拯救的信徒一一个接 -一个地放弃了他们的信仰0.有人变得疯癲,有人浑浑噩噩,剩下的人们就算记得神明过去的救赎,也再感觉不到金色的辉光。最后,只剩下塔夫一个人能看到虚空中的光团。只剩下他一个人仍在析祷着.“我必须这么做。“如果连我都不再祈祷了,这个村子里就没人信仰神明了.我必须坚持下去,那样我们也许还能有一丝获救的希

嘶哑地说着,老人握紧了他变成黑色的干瘪手臂.“抱歉, 威尔,我-直隐瞒着你。我欺骗你不要靠近河边,是因为不希望你看到我这幅丑陋的样子. ...盯着自己长满恶子的身体,塔夫重下眼睛。“那些怪物,已经在我体内生长了太长的时间。在没有被加速的情况下,彼[恶之脓]寄宿的人只能存活半年到一年。因为随着恶子的生长,宿主的精神会被狂

一般人最多坚持一年左右, 精神就会彻底异化。那时候恶子将控制宿主的身体,从他们体内孵化.而塔夫已经被[恶之脓]寄生了六年。在漫长的时间中,恶子不断地生长着,增殖到二十个之多,个几乎占据了他体内的每一处空间, 让他全身都充满了肮脏的混沌血肉。但是[恶之脓]却始终没能侵蚀老人的精神。因为-直保持着神智,塔夫就这么活下了 下来,恶子完全得不到孵t的机会。

身体混沌化后,塔夫已经无法靠进食正常的食物活下去。他在河边剖开那些流民的死尸,其实不是在吞食尸体,而是在吸取他们体内残留的咒性力量。只有靠吸食那些微

“我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那些逝去的人们。

“但我还得活下去, 我不能轻易地死掉。我害怕我死了,村子里的信仰就再也无法传承下去了。用虚弱的声音说着,老人接着摇了摇头。河岸对面蔓延开来的火焰映在他的眼里,让那双蓝色的眼睛变得有些疲急.被那教徒控制的将近一年的时间里, 他都坚持 了下来,靠汲取尸骸和隐忍度日挨过了漫长的折磨.直到这一天,神明似乎终于听到了他的祈求,派来了救援。但是乌木村的人们却在这时候自我放弃了。他们都已经发疯,或者彻底异化成怪物,很快就要孵化出恶子然后死去。“看起来,多数人最终还是没能等到神的救赎。

望着那些疯掉的村民们,塔夫叹息一声,语气中却没有责备的意思。“他们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早就坚持不住了吧。老人很清楚,那些流民们在那教徒的摧残下经历了多少磨难。他知道他们曾经全力地抗争过,最后只是输给了诅

所r以眼见村民们-个个失神疯掉,他只是觉得惋惜, 眼中流露出沉重的哀痛.“但是啊话锋- -转塔夫伸出他异变后干瘪的手臂,握住男孩的肩膀.“威尔,你要带着信仰活下去。

"村子里的其他人也许得不到救赎了。可是你不一样。”盯着男孩的脸庞,塔夫的眼中又恢复了-丝光亮。“寄宿在你体内的恶子每天都在被我吸取着咒性力量,所以它的生长非常缓慢。再加上你也从未产生过太多的恶云这种诅咒几乎没有对你造成影响。

” 你还有获救的机会。如果那些黑袍人真是神明的信徒, 这次灾难过后他们也许会接纳你,为你找到解除诅咒的法。””就算暂时无法解除诅咒,你也一定不能放弃这份信0.”塔夫- 字一句地说着。“因为不管多渺小、多卑微的人,只要他还有信1仰.他的存在就不会被抹去.“只要有信仰,他经历的一切,哪怕只有苦难和挣扎,那也是有意义..深吸了-0气.老人用他蓝色的眼睛盯着威尔,语气变得坚决起来。“记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祈精吧。“祈祷,向神诉说你的祈愿,然后你就能继续走下去。

最后一次用手掌拂过男孩的脑袋,塔夫抬起他异变的双臂,把威尔举过隔绝村庄的土壁,将他放到了村子外面安全的地面上。看见小男孩拼命摇着头泪流满面的样子,塔夫咧开嘴巴露出微笑,挥舞着干瘪的手臂向他告别。无言地道别过后,他再次来到河边跑拜下来.凝望着陷入火光的村落,塔夫的眼神有些悲痛,但又渐渐归于平静。神啊,在这最后一-段时间里,请您再听听我的祷告吧.面向虚空中的光团,老人闭上双眼,继续祈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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