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眉目松动。
左右沈涅鸢也有舍己的心思,倒不如就成全了她。
“来人,放了他!”
为首的侍卫愣了一下,“太后,这……”
“怎么?哀家说话不管用了?”
侍卫犹豫了片刻,默默地将这黑衣人身上的枷锁卸下。
太后沉着脸色,又道,“此事若是传到了国主的耳里,在场的人都得死。”
国主和太后斗法,受伤的就只有他们这些无名小卒。
故而,对于此事,侍卫们皆是闭口不提。
暮冬的夜色很快染暗了天边一角。
宫城里挂上了灯笼,光线昏暗,在墙角下,有暗潮在涌动。
格子窗上,明明灭灭的烛光剪影出少女精致的轮廓。
沈涅鸢用剪子剪着烛心,抬眼看着木兮正看着滴水漏斗,她很少看到木兮脸上有过紧张的神情。
逃宫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
前世,在拓跋渊将血红色的嫁衣捧到她面前的当晚,她仅凭着一人之力,就逃出了西蜀皇宫。
论森严,这会儿的东隋皇宫护卫还不比上西蜀的。
故而,沈涅鸢甚是心大,她甚至还让御厨房做一本子菜单上的糕点。
木兮很是不解地道,“都这个时候了,小县主你怎么还吃的下?”
“今夜过后就吃不到了,我不得多吃一些么。”少女如实回答。
论东隋神人,沈涅鸢得算一个。
突然外面有了动静,沈涅鸢刚塞了一嘴的桃蜜糕,她看向木兮,“我们要走了么?”
木兮望了一眼滴水漏斗,摇摇头,“还没到约定的时辰。”
“那外面……”
沈涅鸢好奇地起身,方要开窗探头,只听砰地一声,屏风后面的那扇窗户有了动静。
她滞了滞,同木兮对视了一眼。
木兮已经提剑而去,她连忙跟在后面。
屏风后面有风灌入,呼呼作响,她还能听见这不速之客嘶了一声,似乎是受伤了。
沈涅鸢挑了一下眉头,这人就这么点能耐,显然不会是拓跋渊的人。
那又是谁派来的?
在她思索间,木兮已经绕过屏风,拔剑相向。
“木兮姑娘,是在下。”
这声音……甚是耳熟。
沈涅鸢的心口猛地震了一下,她快步走过去一瞧,睁大了眼睛,道,“怎么会是你?白旭康!”
“我不是让你出城了么!”
她有些着急了,白旭康的武功自保还算是尚且勉强,怎么还冒死潜入宫中。
就为了她么?
不值得啊。
一时间,沈涅鸢有些动怒了,她花了多么多心思,才保住了白家,保住了他,怎么他偏要来趟这浑水。
“你来做什么?”
她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旭康。
木兮已经将剑收起,冷眼看着白旭康从地上站起来。
“你有危险,我不能坐视不理。我来,是带你走的。”
沈涅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并没有受伤,方才的动静约莫是翻窗而入时有些紧张所至。
“太后放了裴家派来的人,想牺牲你,你今晚必须跟我走。”
白旭康简单地将话说清楚,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套侍卫衣服。
“这是我给你偷来的,你快些将它换上。”
太后会突然下定决心,必定是同她今日对宫人说的那番话有关。
这倒是正中沈涅鸢的下怀。
只是,白旭康出现在宫里,是意外,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不必了。”木兮挡在了沈涅鸢的面前。
对她而言,白旭康是外人,她自然不会多做解释。
白旭康却是眉头一皱,道。“性命攸关的时候,你何必要同我割席?就因为我喜欢你,你不想欠我?那当日你又何必帮白家?让我欠你人情?”
“今日,就当我是来还人情的!你不喜欢欠别人,我也不喜欢欠你。”
他上前一步,伸手想拉住沈涅鸢,却被木兮的冷剑挡住。
“白公子,请自重。”木兮冷声道。
她不太喜欢白旭康,原因很简单,她是个护主的,谁觊觎沈涅鸢,就是同少君过不去。
沈涅鸢眉扶了扶额头,看向木兮,“多带一个人离开,可有危险?”
“以暗卫的本事,不在话下。”
白旭康的这个变数,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
“什么意思?”白旭康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一时间有些懵了,“谁的暗卫?”
他只稍稍思考了一下,就倒吸了一口气,道,“拓跋渊的暗卫?”
私立一只暗卫队,至少得用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内,多疑的国主竟是对此一无所觉!
当时他查国舅裴晏命案时,花了很多心力彻查拓跋渊,他所查到的拓跋渊,是白纸一张,可显然拓跋渊不是。
这样的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可怖。
白旭康眉头皱皱,突然明白了沈涅鸢为什么在看到自己来救她时,没有惊喜,没有欢喜。
她只是很烦,烦透了。
恐怕,他还会成为沈涅鸢逃出皇宫的累赘。
“抱歉……我没有想到你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依照拓跋渊喜欢把沈涅鸢的一切都揽上身的习惯,怎么会放心将她留在宫中。
这人定然是有了万全之策才是。
“再等半个时辰,我们就出宫,届时,白公子你跟着我们走就好。”木兮冷声道。
沈涅鸢抿着唇,对白旭康有了丝愧疚,毕竟这人是担心自己,特意冒死前来相救。
她同他置什么气?
“我这里有很多糕点,你也吃一些吧。”
沈涅鸢坐回了窗前,对着他招呼道。
看着摆满了一整个茶几的糕点,白旭康有些目瞪口呆。
约莫过了片刻,外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是很多人的脚步声,急促而整齐。
“你快藏起来。”沈涅鸢看着对面的白旭康,神色凝重。
白旭康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却不知道自己能藏在哪里。
“白公子,你跟我来。”
木兮拉着他,快步走进了屏风后头。
门被人自外头推开,力道很大,猛地一下,惹得沈涅鸢不悦地蹙眉看了过去。
“什么事情?”
她看到同侍卫们站在一起的明儿,脸色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