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略微一想，随即点头，“既是神明，与我便是死敌，祂不让我们过去，自当反其道而行之，正好一探究竟！”

说罢，他紧握黄昏前行，小黑子则睁眼探路，片刻之后，便走出那充满充满死寂的灰雾。

饶是已然听过小黑子一番描绘，但当亲眼面前一幕时，白衣眼神依旧狂跳了一番。

只见那蒙蒙空间之中，数千具神尸堆积在一起，每一具皆有数丈之高，宛如薪柴一般，堆出一座真正的尸山巨岳，若有日月光，此山亦可轻易蔽之。

这都曾是一尊又一尊鲜活且威严神明，纵然死去，尸身之中依旧散发着森重的余威。

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自祂们的尸体上散发，丝丝缕缕升腾，并在虚空之中燃烧出赤红色的火焰。

最终，所有的赤色火焰 ，汇聚一处，便化作一朵足以通天的红莲，熊熊燃烧出一种永不熄灭的势头，连周围的虚空，也被这火光映得通透。

当真是一种充斥极致毁灭气息的火焰，仿佛要将天地也一并焚烧一般，仅是看一眼，白衣便觉得眼神也要燃烧起来。

即便相隔甚远，但那无边的虚空下，红莲每一次的摇曳跳动，所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都令人心悸不已。

这红莲之火，显然不是如今的白衣所能靠近的，但它偏是封禁了前方的虚空，对于白衣而言，那是前路。

白衣的眼睛，自是不如小黑子那般神妙，便也看不穿那红莲火焰，更看不到那尊盘坐在火焰内部虚空的神明。

只是，那声音愈发地响亮，宛如洪钟大吕一般，自红莲火焰之内发出，震彻整片虚空。

白衣便问小黑子道：“那红莲火焰里的神明，如今是何举动？”

自始至终，小黑子的神秘竖眸，一直都在注视着祂，便告诉白衣道：“祂正在盯着我们，又好像不是……不对，祂在盯着你，盯着你手中的剑！”

“那便是了，祂若认识这把剑，便是旧神无疑了，你看仔细，祂盯着这把剑时，眼中可有恐惧？”白衣问道，他记得，当初黄昏出现在地府之中时，连那神王都恐惧至极。

黄昏，作为终结整个旧神时代的大杀器，简直是神明的梦魇！

“不曾恐惧，祂只是盯着这柄剑，眼神很是平静！”小黑子肯定道。

白衣听闻，顿时有些不解，猜测道：“莫非这火焰之中的神明，是比神王更厉害的存在，因而不惧黄昏？

亦或是……祂觉得我太弱小，无法对祂造成威胁？既是如此，祂依旧不曾向我出手，说明祂大概果真被红莲火焰所囚困，无法离开！”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见小黑子的目光，猛地一跳，声音都有些震颤，告诉白衣道：“祂……祂好像能出来……不对，祂出来了！”

话音落，一缕清明的烟云，自红莲火焰之中飘散出来，散发出阵阵异香，如同寺庙之中焚烧香火的气味，并闪烁着灿灿的光华。

在小黑子与白衣忌惮的目光中，这灿灿的烟云又是一阵变幻，最终化作一道身影，与白衣一般高大，模样却与那红莲内部的神明并无二致。

这一瞬，白衣如临大敌！

小黑子却道：“祂的本体依旧盘坐在红莲火焰之中，这像是一缕念头所化的分身。”

白衣松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敢大意。

那一缕分身自显现开始，并不曾言语，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衣手中的黄昏。

祂看了许久，才望着白衣，开口道：“我自生来，便不曾离开过这里，对于这柄剑，亦是第一次看到，却总觉得像是生来就认识一般，倒也怪异。”

听闻这话时，白衣心中便涌起一番疑惑。

“生来便不曾离开这里？什么意思，你不是旧神么？”不论白衣如何警惕，但自显现以来，这一道分身，还未曾流露出任何恶意。

听白衣问时，祂便道：“你说得旧神，可是这些尸体么？”

白衣盯着祂，郑重地点头。

“原来如此。”

这道分身先是恍然大悟，随即问白衣道：“可身为神明，祂们身上的力量，为何如此肮脏驳杂？”

白衣皱了皱眉头，问道：“此话，从何说起？你也是神明，难道和他们不一样么？”

这分身摇头道：“当然不一样，虽然我也是神明，但我是祂们身上残存的香火信仰凝聚，历经许多岁月蕴生出的一缕灵明之性显化而成的神明！

除此之外，祂们的尸体中，还充斥着浩瀚磅礴的业力，这些业力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经过多年堆积之后，终于开始燃烧，于是生出了这朵红莲业火。只是它并无太多灵性，无法形成独立的意识。

还有一种力量，那是一种极致的死寂，它自称是‘狱灵’，比我更早地显化成形，且十分强大，从前有许多人进入此地，都被它杀死了，你们来时所见的灰雾，便是它所残存的气息。”

这些听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白衣仿佛有些明悟。

“如此说来，是这神尸之中，残存着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分别变成了你、红莲业火，还有那个充满死寂的狱灵，不知它如今在何处？”白衣问道。

这分身道：“它不能容忍一切活着的生灵，认为死寂才是常态，杀了许多生灵，连我也想毁灭，所以被我镇压了。

起初，狱灵的力量很强大，我不是它的对手，因此一直被它笼罩，想要将我炼化，直到后来，无边业力开始燃烧，彻底扭转了一切。

红莲业火，虽生于无边罪孽之中，却不染丝毫业力，一旦沾染，便会将其焚灭，那个家伙很是阴暗，沾染不得，但我是香火信仰汇聚，身上并无业力，并不会被红莲业火所伤，于是借助红莲业火的力量，将狱灵镇压，但我无法一直镇压它。”

白衣听闻，目光顿时一凛，问道：“无法一直镇压，什么意思？莫非狱灵还会再次出现。”

这分身点头道：“每隔一段时间，这些神尸的死亡气息会开始爆发，狱灵的力量也会迎来暴涨，摆脱镇压，届时我也只能留在红莲业火之内，方能免受其侵扰。

如今，时间就快要到了，这也是我提醒你们不要过来的原因。

我曾尝试过很多次，无法阻止它杀死那些生灵，你们还记得来时的路么，趁现在离开这里，还来得及。”

听到这里时，白衣便总算知晓，当初太初道宗的先辈，亲手造就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他们的判断没错，神尸之中果真残存着极强的力量，但那是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且沾染了神明生前的某种特性，并失去了掌控。

那些香火之力，本是源于众生的信仰，亦是苍生内心的祈愿，至诚至善，原本是旧神力量的一部分，但后来的神明，已然失道，自身恶念太强，将其蒙蔽，残暴不仁，是生灵如刍狗，无边的业力也因此出现。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旧神的‘恶’才是最强的，狱灵的力量亦由此而来，它若逃脱镇封，必定毁灭一切生灵。

但白衣已然身不由己。

即便是小黑子的目光，能洞穿那些狱灵残留的灰雾，却也不曾看到来时那道门户。

这殒神绝狱之中，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