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烁金，地面被烧地蒸腾，黄沙伴随着风席卷过干涸的地表，枯草蔫蔫得耷拉着脑袋。
远处一个小身影，抱着一个有她半人高的木桶，艰难地移动着。
她的脸被晒得通红，嘴唇因为干裂，不停地用舌头舔舐，喉头滚动，干涩难咽。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她咬紧牙关，将那木桶死死勒着，就算细软的胳膊上勒出红痕，也没放手。
“穗穗！不好啦！你阿奶要把你娘卖了！——”村里的二狗在黄土坡上喊了一句。
小姑娘身子踉跄了一下，也没管木桶里的衣服了，赶紧往回跑。
因为太紧张，被地上凹凸不平的起伏绊倒，沙砾滚进了手掌里，加上汗水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却无暇顾及，二狗一边跑一边叫：“快啊，牙婆都来村里了，你阿奶就趁着你不在特地把人叫来的！”
老姜家在村里半坡头上，那里种了一棵柿子树，如今晒干了就剩下个枯树杈子，上头不知道是谁挂了点红布条子来祈福，风一吹空荡荡的，更显得底下的小院子破败。
穗穗家就在那。
此刻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穗穗人小，艰难地挤进了人群，就看到她原本躺在柴房昏迷的娘亲被人用破草席裹着放在地上，无知无觉。
她阿奶跟大伯娘李氏手揣在袖子里正跟人讨价还价呢。
“人是活的，可没死呢，在家也是白吃饭的。”李氏咬着指甲，一脸嫌弃。
“卖出去怎么着随便你们，反正你们也看到了，长得那是没的说的，十里八乡没有比这更标致的。”
牙婆显然有些犹豫，眼前的女人漂亮那是真的漂亮，而且被人照顾的很好，面色红润，肤色光洁，搁这地界，那是找不出这么白嫩的。
开玩笑，大晋都闹荒三年了，别说那鱼米之乡如何，反正他们这饿死穷死，地枯死活不下去的比比皆是，哪个人家里不是晒得黑黢黢的。
要不是说这女人生养了个闺女天天在村子里晃悠，牙婆都得怀疑是拐来的。
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却没人出来说什么，原因无他，老姜家一共生了四个儿子，还都长大成年了，虽然三郎两年前失踪了，但那在姜家村，也是让人羡慕的存在。
所以姜王氏那在村子里是抬起头做人的，最看不上生不出儿子的婆娘，谁敢说她，她能撕了对方的嘴。
再说这三郎媳妇自打三郎失踪后就昏迷不醒，老姜家养了这么久，如今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
“不能卖！”一个小声音突兀的冒了出来，众人这才看向跑回来一身是灰的姜穗穗。
小丫头是三郎唯一的种，打小村子里的人看着长大的，明明还长身体的年纪，因为要帮家里干活，瘦巴巴地像个干瘪萝卜头。
李氏一看她回来了，翻了个白眼腾出手就来拧她耳朵，“叫你去给满宝洗尿布，你自个回来了，尿布呢！那可是我娘家送来的布，丢了一条我要你好看！”
穗穗小小的身子被她拽地一个踉跄，她却顾不得疼，扑到姜王氏腿边喊道：“阿奶，别卖我娘，穗穗会干活的，穗穗会很听话的，家里的活我都能干！”
牙婆啧了一声，“你可没说这还有个拖油瓶啊。”
姜王氏急眼了，“你个丧门星还不给我让开！死丫头片子，你娘是出去享福的，给咱们家换了肉跟米粮，赶紧起开。”
穗穗才不傻呢，卖出去就回不来了，而且他们屋子里的东西都被阿奶跟大伯娘抢走拿出去卖了，连她跟娘都被赶到了柴房住！娘怎么可能去享福？
左不过是换钱回来，养大伯娘一家罢了！
穗穗红着眼睛转头抓着牙婆的衣袖哭道：“那你把我一块买了吧，我不要跟我娘分开！”
李氏一听不乐意了，这死丫头卖了，满宝的尿布还有大部分的活，不得她来干了？
再说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能卖几个铜板啊？怎么着也得再养养，卖窑子里才值钱呐。
李氏给婆婆使眼色，姜王氏心里打着算盘，觉得少一个人多一分口粮也不错，再说了，女娃都是赔钱货，留在家里作甚！
她正想点头答应呢，村长姜福年就赶来了。
“都闹腾什么！”
村民七嘴八舌，“又不是我们闹腾，还不是老姜家容不下三郎一家。”
穗穗抹了一把眼泪，又跑去抓着姜福年求情，“村长爷爷，您帮帮穗穗，阿奶要把我娘亲卖了，穗穗爹爹走得早，不能没有娘亲！求求你了！”
小姑娘哭得鼻头发红，小小的身子滚地都是泥，让人看了都不忍心。
村长姜福年盯着姜王氏，姜王氏她平日里横行霸道，可不怕他，“这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们家养了这活死人那么久，也够意思了吧？总不能为了她一个，拖累全家不是。”
这话说得，村民都听不下去了，她有个什么给三郎媳妇，不都是穗穗弄来的么，别说，小小一个奶娃娃，倒是把自己的娘亲照顾的极好。
姜福年眯起眼睛，“有我姜福年在一日，谁也不能卖了老三媳妇跟闺女，我们姜家村没这样的规矩！”
要知道，姜家村地处偏僻，本来就穷，能娶媳妇那都是说破嘴皮子去求来的，要是闹出卖媳妇的丑闻传出去，谁还敢把闺女嫁过来。
姜福年在村子里颇有威望，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回过味来了，纷纷开始指责起姜王氏不是东西来。
毕竟老姜家当年还是破草房，现在能盖起那么大一个院子，可都是姜三郎当年挣钱回来捯饬的！
姜王氏再豪横，也不敢跟全村人对着干，加上李氏两个差点被人用唾沫星给喷死，两个人忙不迭躲进屋子里去了。
“我们村不卖人，你赶紧走！”
牙婆一甩帕子，生意没做成还被人喷一脸口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