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吗?”
张子文明明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愤怒,可话音传入张一鹤的耳中,张一鹤脸上的怒火瞬间被浇灭,眼中有了些许惶恐。
“去把石凳搬来。”
张子文抬手轻拍衣袖,指向角落的石凳。
石凳不大,却有百十斤的重量。
可张一鹤根本不敢反驳,一瘸一拐的走向凳子,用尽全力抱住石凳,将圆滚滚的石凳推倒,又小心翼翼的把凳子推到张子文面前,而后掀起来,用袖口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一个接一个,直至他搬不动,叫来下人一同用力搬走桌子,把桌椅板凳全都给摆放好了,他这才抬手擦了擦汗,紧张的望着张子文。
从小到大,他是很清楚父亲在外是雷厉风行,对人严苛的,对儿子更是如此,稍有不慎,那就是一顿毒打。
当然,或许是张子文发现儿子大了实在没用,所以基本上不惹大乱子,张子文也懒得管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两朝元老听起来唬人,实际上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罪名,强求这个蠢儿子去做官,只会让张家灭的更快。
“肚子里还有火吗?”
眼望着张一鹤做完一切,张子文撩起裙摆坐下,淡然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张一鹤缓缓摇头,再没了刚刚的气焰,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叫陈稷,是咱们大雍的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
张子文冲着抄手回廊的丫鬟招手,小丫鬟乖巧的送来两杯清茶。
“一杯就好。”
见小丫鬟拿出一杯递给张一鹤,他摆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接着说道:“城西的灯会就是出自他手,简单的一场灯会,占用了王家的土地,解决了城西三千难民的生存问题,王家根本不敢以祭祖之名夺回土地,牵制住王家进京的脚步,一箭多雕!”
“如此手段,你还认为他以前的昏庸无能的模样是真的吗?”
“今日找上你,你应当好好想想,是不是什么事情被你说漏了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好,露了马脚,是不是真的做到了万无一失。”
此话一出,张一鹤的身子都明显抖动起来,脑袋控制不住的微微摇头晃动,颤声回应:“爹,孩儿,孩儿断然没有说漏半句,那姜如玉的事情,孩儿没有说漏半……”
啪。
姜如玉的名字刚说出口,张子文忽然起身,一耳光甩了过去。
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张一鹤后面的话,吓得他赶忙跪地求饶:“爹爹息怒,孩儿真的从未在外面说过,此事,此事一定是有奸细!”
“那还不快去查?等着为父去查清楚了告诉你吗?”
“是,孩儿这就去!”
张一鹤急匆匆的回了一句,起身就走,任由脚下一瘸一拐,他也不敢放慢半点脚步,生怕父亲又会将他叫回去。
……
翌日。
天光大亮。
陈稷兴致勃勃的站在主殿外,期盼的望着远处的御龙道。
“来了来了!”
忽然,御龙道侧出现一太监,他兴奋地呼喊着。
可那太监走了没几步,突然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又不是?他们是不是没告状啊。”
陈稷抬手抓抓脑袋,喃喃自语:“这么多人,一个告状的都没有?”
“殿下,这么早在等什么?”
小川子打着哈欠,捧着一碗热茶走来。
“嘘,安静点儿。”
陈稷接过茶,继续朝远处望。
小川子满脸疑惑,也跟着看向远处。
这时,春香头上包着一块方巾,拿着抹布好奇的走过来,跟着一同看向远处。
空荡荡的御龙道,除了站岗的侍卫,没有任何活物。
“殿下,您在看什么啊。”
小川子抿了抿嘴,轻声询问。
“御龙道……歪了?”
春香绷着嘴,拿手在眼前比画。
“等着告状的人来啊,昨天打了这么多人,还打了左通政的儿子,皇上不来找我麻烦?开玩笑,这肯定要把我拉过去,扒了我的皮。”
陈稷舔舔嘴唇,一想到可能会被撸了太子之位,不由得笑了起来。
早脱身早安全,趁着现在那几个哥哥弟弟没有发育起来,早早把太子之位丢了,免得日后动不动就搞一个什么玄武门之变,或者搞个陈桥兵变,不值当!
“啊,那太子就别等了,就算是告状了,皇上也不会来找您的。”
一听这话,小川子咂摸两下嘴,转身就要回屋。
陈稷一把将他拉住:“你说什么?凭什么不来找我?”
“您是太子啊!太子啊!是朝廷的颜面啊,张子文除非是疯了,不然的话他告您的状干什么?他嫌自己活的太长了?没准儿您这一次的事儿,张子文还会主动承认错误,说是您见义勇为,让皇上褒奖您呢。”
小川子慢悠悠的分析着,说话的同时还指了指春香:“不信您问春香,春香可能去找太子妃告您的状吗?皇上跟您可是一家的!”
“……”
话音落下,陈稷脸上的期盼消散一空。
垃圾。
连告状都不敢。
就这,还两朝元老?
呸。
他在心里怒骂一通,愤愤的回殿坐下。
“殿下还是先休息吧,晚点儿该去城西了,昨天晚上皇上派人来过了,说是您要是今天还不去,就派人将您绑去。”
“嘁,我就不去,有能耐把我的太子之位拿走!”
陈稷猛翻个白眼,一扭头,却瞧见王莹和妙仪站在门口。
王莹还是那张冷艳的脸,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酒坛,而妙仪则是咧嘴笑着,露出齐排排的贝齿,甜甜的喊着:“参见太子殿下!”
“呦,稀奇啊!坐坐坐。”
陈稷一愣,赶忙起身招呼两人:“你能来我这儿找我?咋了?遇上什么事了?”
咚。
王莹将酒坛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冷声道:“灯会占用了王家的地,现在我父亲问我要地,你惹的事,你说该如何是好!我父亲向来最恨……”
“他总不能把我建好的东西都拆了吧。”
陈稷眉头一挑,满不在乎的说着。
“不会,但他会重兵看守属于王家的地界,凡是靠近的人均按照《大雍律令》处置,到时候你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你想让我王家和朝廷彻底翻脸?”
王莹面无表情,但腮帮子在轻轻蠕动,像是在咬牙耐着性子跟陈稷好好说话:“一旦王家和朝廷翻脸,我父亲离开京城,听宣不听调,你认为边疆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