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
半年后,祭祖日。通往大燕的官道上,一人慢悠悠的前行着。红色朱鸟立于他肩头,盯着身后一头似豺非豺的生物。它们体型差距很大,地位却相反。睚眦在视线下哆嗦,小心翼翼。“它胆小,不要吓它。”杨清流顺了顺鸟毛,笑道。“叽叽叽!”朱鸟别过脑袋,翅膀对着男子脸颊轻扫。它不满,生气于对方在它沉眠时找了个新侍宠。“事出有因。”“并非尊我为主。”杨清流捏住朱鸟的小脑袋,捏住了翅膀。他表情无奈,这头鸟年岁不大,醋意却不小,一直有些排斥睚眦,就是想用对方代步都不同意。见拿杨清流没办法,朱鸟眼珠转了个轱辘,脱手而出,落在睚眦头上,在交流着什么。它不时轻拍对方脑袋,做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睚眦苦着一张脸聆听,不时点头。眼底的无奈呼之欲出。这头朱雀小的可怜,岁数不及它的零头,哪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其血统高贵,拳头够硬。若非可能挨打,它才不愿意陪对方过家家杨清流笑了笑,没有理会两兽,他环顾四周,在心中校准自己所处的位置。“应当是快到了。”他自语,朝着一座小村落走去。月余前,他从禁地中脱困。两人还是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大部分时间就是聊聊天,吃些野味,这半年里,他们好似游历山川,寻了些不危险的山岳踏青。那里风景真的很好,他时常记起。后来,两人寻到了出口,踏上各自道路。杨清流仔细想了想,他与很多朋友都这样,没有什么特别郑重的仪式。仅挥一挥手,说一句再见,便分道扬镳。摇了摇头,他甩去脑海中飘零的思绪,沿着一条蜿蜒小路,来到了一处小村落中。这里很荒芜。大燕建国时,住在这里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而今时光匆匆,当年的那些老人也已故去,包括他的父母。世上没有几人知晓,这里是他与姜茯苓的故乡。“你们在这里等着。”来到一处坟地前,他让两兽驻足。而后上前拨开与人齐高的野草。在那里,有两座墓碑。“爹娘,清流来看你们了。”杨清流自语,自纳戒中取出花与一篮子已装盘好的食物。他记的,当年家境很是贫寒,便是一根菜叶子都不舍得丢。彼时,他也还是一个只会下地务农的乡下孩子。到今天,他还清楚的记得,圣师寻到自己时,两夫妇那欣慰的眼神。这般想着,杨清流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杨家的传家宝,是离别前父母亲手给他戴上的。用料很普通,却也能换些钱财。在圣师寻来的前些日子,两位老人家正寻思将其典当掉,供给杨清流去学堂读书。只不过后来,杨清流成了仙人弟子,他们也就没了那般心思。“爹娘,等清流修炼有成,回来孝敬你们!”儿时的他站在门前,很认真的说道。 “好啊,爹娘等你。”很是简单的话语,当时只道是寻常。之后,杨清流入了东流峰,听闻大燕建国,很是担心,便想把老人家接到峰中度日。可他们却不愿,说着落叶归根之类的话。那时杨清流还生过气。很久以后,他才明悟,那是老人家当心自己成了累赘。再后来,他修为越来越高,时间却也愈发的少。连归家的时间也挤不出来了。二老为了不让他担心,每隔月余便会寄来一封信,报报平安。最开始,是父亲写的书信,因为早年上过学,认识些字。到后来,书信便交托由母亲。她没读过书,字写的歪歪扭扭,有很多字都是错的。信中,她告知杨清流,两人身体都很好,只是最近父亲很忙,没有空闲,才由自己代劳,让他不要担心。彼时,他忙于修行,没有想太多。山中无岁月。在修行界这种人吃人的环境里,便是再有天赋也得努力。他四处寻机缘,经常一去便是数月。那段时间,信件一堆便是好几封。几年后,杨清流入了七景,真的算修炼有成了。他再次回到故乡,想履行自己的承诺。可一切都晚了。推门而入的杨清流只看见卧病在床母亲。书桌上,还摆着字典与一封未书写完的信件。见杨清流回来,她很开心,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那时他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已经故去了,二老担心他知道这个消息后,无心修炼,便瞒了下来。同天,他的母亲也离世了。支撑她到现在的不过是想见杨清流一面的执念,早已是油尽灯枯,各种神丹妙药都无用了。而今看到其出人头地,自然也没了牵挂。那日,是他入了修行界后,第一次落泪。子欲养而亲不在。而今回想,他还是会觉得懊悔。“叽叽叽。”朱鸟落在他的肩头。作为神兽,它真的很敏感,感知到了那股悲伤气,飞了进来。“没关系,想到了些旧事。”他轻声说道。不远处,袅袅炊烟升起。那里先前没有东西,而今突然出来一座小茶馆。“店家,来碗茶。”杨清流走近,寻了处位置坐下。朱鸟在它肩头,难得的不出声,睚眦很自觉的蹲在门口,眼神戒备。店主拎着茶具走出。是一名身穿乞丐服的老者,嘴角有一颗黑痣,两鬓苍白,头发快要掉光了。“公子这是往哪儿去?”他沏着茶,低声询问道。“大燕。”“真巧,我刚从大燕出来,那里有祸事,晚些日子吧。”老者露出笑容,很自然的坐了下来。“”“店家在这做什么?”杨清流沉吟片刻,反问道。“等一些朋友。”“顺带看看仙人的故乡。”说到此处,晴朗的天空霎时阴云密布,有雷霆在云中汇聚,形成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