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国香一手揪着高国正,一手捏着那颗嫩南瓜,走进了高氏祠堂,点名要找大队长余明生。
人民公社成立后,船雁乡改称船雁生产大队,仍辖高家和余家。实际上还是一个船雁村。
生产大队下辖生产队。但是根据实际情况,如果如照以往的分法,差不多是两个队:高家和余家。
不过,根据人民公社组织法,生产队为农村基本的核算单位,分为两个显然过大。所以,余明生就将高家和余家划分为四个生产队,名曰高家一队,二队,余家一队二队。
张国香来找余明生,余明生其实就在房里。但他示意大队干部莫声张,看看这个张国香究竟想干什么。
高国正淘气是淘气,可是并不顽劣。
此时被大人揪着耳朵,除了挣扎,却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后来他发现,越挣扎,耳朵就愈疼痛,于是,索性就不挣扎了。
副大队长余钱良看不下去了,他喝住张国香:
“嫂子,你也太过份了,不就是一颗嫩南瓜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
余钱良与瘦仔公是叔伯兄弟,但是俩人的关系很一般。他尊张国香一声“嫂子”,这已是很给他面子了。
谁知这张国香并不领情,或者根本不把这个本家兄弟放在眼里。她听了余钱良的话,顿时就来火了。
“余钱良,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老娘我过份?好哇,你胳膊肘往外拐,竟说我过份?我来给你算算,看看你还说我过份不过份?唵!”
张国香跳着脚吼。
张国香继续说:“余钱良,你给我听着:我这颗南瓜呢,是那种磨盘南瓜,可以长到三十斤都不止。我一家人每天吃六斤,可以吃五天。现在这颗南瓜毁了,五天的粮食你给我!若你给了我,我可以放过这个小杂种。”
余钱良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张国香,不要给脸不要脸!你的南瓜还长三十斤呢!要是中途这嫩南瓜蔫了,黄了呢,你难道向天要五天的粮食?”
张国香听后,近似撒泼了。她松开揪住高国正的那只手,双手一拍巴掌,双脚一跳,破口大骂了。
“放你娘的狗屁!我的南瓜长得好好儿的,怎么就会蔫了?黄了?只有这狗崽子下了毒手,我的南瓜才会蔫了!黄了!”
余家人都晓得这张国香是悍妇一类人物,平时尽量少去招惹她。这反而促使她更加泼辣,无所顾忌!
高木良和高金荣早就躲开了。高金荣去告诉高瑞祥去了。
余明生不得不出面了。
余明生和余钱良、余钱来虽然都姓余,可隔得远着呢!但是余钱良、余钱来都很尊重这个同姓兄弟兼领导,男人一尊重,女人也知道分寸。
“张国香,你闹够了没有?”余明生一上来就给张国香一个下马威,“张国香,大闹大队部,你可是头一个。要不要打电话让派出所的来?”
张国香一下懵了,想不到她到这里来会惹着派出所。那派出所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谁人不怕派出所耶!
可是张国香毕竟是张国香,她可不是吓大的!
张国香梗着脖子嚷道:“派出所来了怎么啦?派出所来了就不要讲理啦!余大队长,今儿个你不把这小兔崽子治了,老娘天天来这儿闹!”
张国香一口一个小兔崽子,除了她与高瑞祥有仇恨,还因为她的老公瘦子公与杨琼花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认定这个高国正(以前叫余国正),是杨琼花勾搭她男人余钱来生的野种。她每次仔细端详,都觉得这小杂种像她男人!
所以,这次发现高国正用尖刺刺她南瓜,大有旧仇新恨一齐来算的味道了!
然而余明生却似乎不给她报仇的机会。
余明生用大队长的威严与她说话:
“张国香,你竖起耳朵给我听着,你种南瓜的那块地,既不是你的祖业地,也不是村里分给你的自留地。你擅自在那上面栽南瓜,这是侵犯集体经济的行为,不罚你就是对你的最大宽恕了!”
“啊!”这下张国香被吓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真的犯法了!?
“余大队长,你吓不到我的!我又不是第一个在那上面栽南瓜!真是的。”张国香的威风减了许多。她嘟嘟囔囔地说。
“任何人都不行!”余明生高声宣布。
“我以后不栽了。这总可以了吧!”张国香不愧为张国香,她以退为进,说,“那这个狗崽子你怎么处理吧!你处理不公,休怪老娘再来闹事!”
“你放心,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余明生义正辞严地说。
原来,这船雁村不管是高家,还是余家,都对小偷小摸、损人利己的行为深恶痛绝。
像高国正这种破坏行为,虽然是由于年幼不懂事,但在船雁村,还是少见的。
为了把这种破坏行为扼杀在摇篮里,所以他要杀一儆百!
他也不与高瑞祥和杨琼花商量,也不与大队其他领导商量,就做下决定:
高国正故意毁坏别人的南瓜,此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为了杜绝日后此类事情再发生,做一个奉公守法的人,特罚高国正鸣锣示众一圈。地点:高余两家。
说着,就找来一片锣,交于高国正,对他说:“国正呐,你知道你刺人家的南瓜对不对呢?”
高国正瞪着迷茫的眼睛说:“明叔,不对!”
余明生提着他的耳朵,谆谆教导说:“晓得不对哟!这样,你敲着锣,沿高家的大巷和余家的大巷走一遭。边走边敲边喊:我害人了!我害人了!喊得好,就放你。喊得不好,重来。”
高国正还是五岁多一点,六岁不到的孩子,他那里知道这是示众谢罪的行为,他只知道好玩。
果然,他敲着锣,先从祠堂敲到十字街头,又从十字街头敲到牌坊高楼门下。
然后,他下到余家,从那条直巷一直敲到村前。
“铛铛!我害人了!铛铛铛,我害人了!”
寂静的乡村,响着一个稚嫩的但却充满天真、无邪、欢乐的童声。
除去开工出去了的人,在家的大人小孩,听到声音都跑出来听。许多的小孩也都觉得好玩,就跟在高国正的后面大声地喊叫。
等到敲到余家的村头时,高国正后面已跟了一群浩浩荡荡的小孩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