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将婚纱穿到身?上的这一天,站在镜子前接受导购小姐恭维的祝音却只觉得?好重、好累, 好想回家?。
“祝小姐, 这款婚纱真的非常适合您!比起一般的死白来,这款珠光白婚纱更衬您的肤色, 还有您看?这些蕾|丝,这些蕾|丝全部都是我们的设计师向法国的高级蕾|丝工作室定?制的纯手?工蕾|丝!这些蕾|丝比机器蕾|丝更精细,也更华丽!……”
导购小姐吧啦吧啦地吹捧着在祝音看?来不论是手?工还是机器都没多大区别的蕾|丝。她?不知道祝音此时此刻想的是:真像铁丝网。
精致的、美丽的白,反射着银光,卷曲,卷在一起, 卷成一团团几何的形状。
那些层叠的几何形状随着布料紧箍在人?的身?上, 把人?勒出曲线, 让人?迈不开?步子。
“还有这个头纱!您摸摸……这触感,是不是特别细腻、特别滑软?”
“我们品牌和外面那些牌子不一样,我们不用廉价的尼龙纱!我们只用最贵的丝绢纱和法式薄纱!”
看?起来轻盈的头纱戴到头上才会发觉也有重量。
“哇!这头纱您戴起来真是太美啦!”
导购小姐夸张地鼓起掌来, 顶着小皇冠的祝音却只觉得?头皮被拽得?好痛。
“祝小姐您看?, 这套婚纱您还满意?吗?”
导购小姐面带微笑,一面引导着祝音去看?镜中的自?己, 一面亲切地用手?理了理祝音背后垂落下?来的长发。
呼吸困难,四肢沉重, 躯干紧绷。
高跟鞋不停地磨着脚后跟, 长长的曳地拖尾像甩不掉的脚镣铐在脚腕上。
祝音面色发白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她?有种错觉:自?己即将经历一场祭祀仪式, 仪式后她?会从人?变成一种非人?。
而现在, 就是那场祭祀的预演。
晕眩让祝音踉跄了一下?。
“祝……!”
“音音!”
有人?比导购小姐更快地扶住了祝音。
是舒繁生。
“折腾了一整天,中午时也没好好休息过……是低血糖了吧?”
舒繁生心疼地摸摸祝音泛白的面颊, 把她?抱到椅子上坐着,又吩咐秘书把自?己先前穿的西服拿过来。
和祝音一样,舒繁生也在试礼服。
白色的燕尾服穿在他身?上很得?体,也很优雅。甚至还飘散着淡淡的植物香气。
“张嘴。”
舒繁生从自?己的西服里找出几粒糖果。他剥开?其中一粒,送进祝音的嘴里。
祝音含着奶糖,视线停在舒繁生胸口的花上。
那是祝音说不出
名字白花。从外观廓形上来看?,很像是某种新品种的绣球花。可是绣球花应当是没有香味的,这白色的小花却散发出一种令祝音感到怀念的甜香……
“我太太身?体不舒服,婚纱我们就不继续试了。”
导购小姐一听舒繁生这话就绷紧了神经,如临大敌:“舒先生——”
“我太太身?上的这套婚纱和今早她?试过的另外几套婚纱我们都要?了,尺寸改好后麻烦你给?我们送过来。”
“好的舒先生!谢谢您的惠顾!”
一秒变脸,导购小姐乐呵呵地点头哈腰,末了还不忘对?舒繁生和祝音说几句“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的吉利话。
“音音,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换一下?衣服,马上回来。”
祝音木讷地点了点头。
舒繁生一步三回头地朝她?看?来,又低声吩咐追着自?己脚步的导购小姐。
“我太太累了。先让她?休息一下?吧。”
“好的好的!我去给?祝小姐……咳,我去给?舒太太拿个果盘!”
舒繁生去了更衣间?,导购小姐则是忙不迭地去张罗果盘。
偌大的VIP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木讷坐着的祝音,与偷偷朝着祝音瞥来的工作人?员们。
约莫五分钟后,有工作人?员不着痕迹地靠了过来,笑着恭维。
“舒太太真是好福气!老公这么?宠你!”
见祝音没有反应,那工作人?员贴得?更近,口中还低低说着:“您二位好像是闪婚?如果不是赶着办宴席,这边还是建议舒太太不要?买成品婚纱,而是和我们的设计师聊一聊,定?做一套完全独属于您的私人?定?制婚纱——”
啊……
这些人?。
简直像邪|教|徒呢。
祝音放空地望着天花板正中央的那盏豪华大吊灯,脑中跳出这样的想法。
以光明的未来与美好的愿景诱哄人?入教,再从教|徒身上榨取金钱与时间?作为供奉。
“舒太太……”
见祝音还是没有反应,那说话的工作人员竟然伸出手?来,想要?碰一碰祝音的肩膀。
祝音站起了身?。
“抱歉,我接个电话。”
祝音的手?机连同她?的手?包已经被丢在一边很久了。
可是就在此时,祝音手?包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串祝音不熟悉的号码。
“喂?”
是诈骗电话吗?
是诈骗电话也好。
同样都是骗子,电话这头的骗子你明确知道他就是骗子,眼前的骗子,却伪装出一副想帮你的善人?样子。
“……音音……”
祝音踏出一步的脚顿住了。
“音音……”
电话那头的声音,祝音无比熟悉。
熟悉到几乎让祝音要?笑出声来。
“……音音、快……”
“……快逃……”
能不熟悉吗?这个声音就在刚才还在温柔地安抚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