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半分,谢挽月“嘭”地一声,撞在某人身上。
“谁?”谢挽月掐着腰站定,下一秒,在看到对方的脸后,瞬间将掐腰的动作改为谄媚的见礼,“是兄长呀。”
她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理了理跑乱的鬓发。
季云芙也朝来人见礼。
谢西泠微微颔首,同三人问话,视线却只落在季云芙脸上,“要出府?”
三人齐齐点头。
谢西泠没再说什么,只道:“今日街上人多,你们出去时多带几个侍卫。”
三人应是,同谢西泠告辞。
走出两步,季云芙脚步忽而一顿,她松开同两人挽着的手,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要同表叔说,你们先去后院门口等我,我去去就来。”
“那你记得快些!”
“好。”说完,季云芙提着裙子往谢西泠方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见到人影,她出声唤道:“表叔,等等。”
谢西泠脚步一顿,循着声音回头。
“你慢些,不着急。”他下意识朝她伸手,见她已然站稳,又不动声色将手收回,垂在腰后。
“怎么了?”谢西泠问她。
季云芙喘匀气,垂着眼不敢看他,羞赧地回道:“就是......昨日......”
谢西泠耐心等她说完。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她饱满的唇上。
他想起谢挽月的话,不仅嘴软,心也软。
“昨日我吃醉了酒,冒犯了表叔,还望表叔见谅。”季云芙一鼓作气完,紧张地捏了下袖口。
醉后失仪,还是对着自己的长辈失仪,着实令人羞愧欲死。
沉默的间隙,就像面临一场审判。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宽慰,也没有问责,而是等来一道——忍俊不禁的轻笑。
额前发丝被人轻轻揉了下,力度温柔克制,甚至都没有触碰到她额前的皮肤。
随之而来的,是谢西泠温柔低沉的话音,“云芙,你同我不必如此客气。你平日有些太过......”说到这里,他敛眉顿了片刻,似在琢磨如何描述更为恰当。
半晌,他将未尽之词补上,“太过拘谨。”
“不累么?”谢西泠缓声道:“这是在家中,而我亦不是外人。”
“云芙,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做回你自己。”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气息,像是诱哄,“不信你可以试试。”
季云芙忽地仰头看他,分明是冬日,却好像听到蝉鸣,继而蛛丝结成的网落在睫上,很细微的触感,但让人难以忽视。
太细了,捉不住,拂不掉,也逃不了。
她听到自己很轻的应声,近乎呓语。
然后,对方复又抬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
这次她的感觉更为明显,踏实而有力,温柔且厚重。
一直到她站在城墙上,眼前炸开璀璨的烟火,她都没能回神。
相信和信任是不同的。
她相信谢西泠,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同时,她不敢将后背交付与任何人,怕稍一松懈,留给她的就是万丈深渊。
季家教会了她成长,让她明白一条道理,便是骨肉至亲,也未必会永远爱你护你,将你捧在手心。
人活于世,所能依靠的,或许只有自己。
所以,她将自己藏在茧里。
前十四年,她活得太过顺风顺水,少女不知愁滋味,更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变得谨慎小心。
后三年,她寄人篱下,学会了察言观色,而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与一个人的约定,想着就算季家覆灭,日后他能来娶她,她仍然能再有一个家。
有一个,她不用再强撑,不用再伪装,不用再隐忍,肆意地做回自己的归宿。
可是那人负了她。
她又成了孤单一人,不知归处,也望不到前路。
而如今,便是被人辜负,她也失了勇气,不敢同负心人多说一句重话。
她早变得不像她。
无所依,无所靠,又能指望她的底气从何而来?
她自以为伪装的很好,毕竟就连与她青梅竹马十多年的人都没能发现端倪。
可方才...
就在方才。
“美么,阿云。”
季云芙仰头,沐浴在温暖的烟火下。
“好美啊。”她说。
然后,眼角落下泪来。
如果是三年前的她看到,可能会觉得更美吧。
*
季云芙回到秋梨苑。
当她见到院中那个,明显为等待她而存在的人,那一瞬间的心情,很难用言语说清。
她想起幼年时,自己不过五岁,谢西泠十二,他被姑奶奶的人丢在季家门口。
她第一次见他时,他面黄肌瘦如同乞儿,衣裳很旧,破烂不堪,连季家的下人都不会那么穿。
季家的小霸王,如何会允许自己未曾蒙面的小表叔在自己的地盘上受欺负,于是她龇牙咧嘴,呵退了一众对他投以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