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雨神应龙（六）

应龙见多识广，多年前共工怒触不周山的时候，他在下界也有耳闻。如今凤锦的肩膀是被共工残影所伤，应龙觉得凤锦和馀瑶应该再回去不周山看看。

馀瑶听了应龙的话，干巴巴地跟他说：“可是凤锦如今不能回去不周山。”

应龙侧头看向她。

馀瑶迎着应龙的视线，心里“咯噔”了一下。

应龙说：“嗯，目前你们确实还不能去不周山。”

略顿，他又用一种非常挑剔的眼神看了馀瑶一圈儿，最后一副不得不勉为其难屈就的模样，又说道：“我瞧你这条小鱼虽然世面见得少，但颇有灵根，勉强算是个可造之材。”

馀瑶：“……”

这是损她，还是夸她？

凤锦却在旁边看这两人的互动，笑而不语。

应龙站了起来，轻咳一声，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有总比没有好，虽然你看着十分不成器，但在本座的指导下，应该还是有所建树的。你准备一下，敬弟子茶吧。”

馀瑶楞住：“啊！前辈，你在说什么？”

馀瑶并没有被这从天而降的殊荣砸昏头，因为她都来不及去想应龙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怎么好端端的她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这外面就变天了？

於是，馀瑶在一个非常梦幻的状态中换了一身纯白色的练功服，腰间系着一条巴掌大的红腰带，散下来的头发束了起来，整个人看着简单又清丽，眉间的红色印记更为显眼。

她跪在地上，浑浑噩噩地给端起一杯热茶给应龙，按照凤锦的提示一句话一个动作。

凤锦：“小鱼儿，该要敬前辈弟子茶了。”

馀瑶眨了眨眼，将手中的托盘举起，姿态恭敬：“师父，喝茶。”

应龙十分矜持地“唔”了一声，端起那杯热茶一饮而尽。馀瑶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小心茶烫，可看应龙那一副没事的模样，馀瑶又觉得可能这个新师父神通广大，那点热茶伤不了他的。

在旁边的凤锦见状，弯腰将她拉了起来，馀瑶起来望着应龙。

应龙仍然是那副冷艳高贵的模样，朝他们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馀瑶坐在帝女桑下，她看着帝女桑巴掌大的叶子，有些回不过神。凤锦看着她那迷迷糊糊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馀瑶有些生气地横了他一眼，“疼！”

凤锦见状，闷笑出声，“知道疼就好，感觉疼就不是在做梦。”

馀瑶心里有些蒙，确实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可眼前对着她笑的凤锦，却是真真切切的。她来不及高兴，就忽然想到应龙是凶犁土丘的山主，她刚才稀里糊涂地拜了应龙当师父，那是不是……就不能回丹穴山了？

馀瑶记得凤锦刚拜白泽神君为徒的时候，就在白泽帝君的砚山待了几万年，她该不会是有几万年都不能回丹穴山？

一想到这个，她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十分不痛快。

凤锦见她本来有些生气，后来忽然脸色就变了，微微怔楞了一下。

馀瑶侧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此刻有些委屈地看向他，“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让我拜师了呢？”

凤锦：“拜师不好吗？前辈都是我父神那个时候的老神仙了，他有段时间因为神力耗尽不能回到上界，可如今他若是想回去，天帝定然是与众神一起在南天门迎他回去的。”顿了顿，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闪着笑意望着馀瑶，奇道：“我为你找了这样的好师父，你竟不喜欢？”

馀瑶气结，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气着气着，就觉得凤锦真是可恶。

於是一拳头打了出去，她忘了此刻的凤锦神力尽失，一是没轻没重，竟然一拳头打在凤锦的腹部。

凤锦捂着腹部闷哼了一声。

馀瑶有些怔楞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向凤锦，“你怎么不躲？”

凤锦苦笑，他要是躲得过就好了。

真是凤落平阳被鱼欺，这条小鱼儿先是让他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凤凰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打他。

馀瑶见他不吭声，连忙扶着他的手臂，有些着急，“凤锦，对不起啊我忘记你受伤了。”

她一靠近，少女身上的那股幽香就在鼻端萦绕。凤锦被她扶着，侧头望着她。

她在他跟前，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好像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她好像并没有觉得他为她挑了一个好师父是多好的事情，她甚至还在生气。

凤锦忽然喊她：“小鱼儿。”

馀瑶擡眼。

凤锦微微一笑，好像觉得刚才被她打了一拳的腹部也不怎么疼，本来就不疼，她虽然总是小有脾气，也会耍小性子，可从未真正伤过身边之人。

凤锦问她：“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我想谷夏百灵他们，要是总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看到他们，我心里会觉得难过。”

馀瑶曾经被天后养了一万多年，那万把年的光阴对还是一尾小锦鲤的她来说，其实也很漫长，后来被凤锦带到丹穴山，百年之前化形。日子变得鲜活起来，好像就是从化形之后开始的，天上的云彩有了颜色，山间朗月清风都分外不一样，她在丹穴山度过的时间并不比在天宫的时候长，可她觉得丹穴山对她的意义，更接近於凡人所说的“家”。

有家不能归，那是很悲惨的事情。馀瑶光是想，就已经觉得难过。

凤锦笑了笑，又问：“不能见到谷夏他们你心里会觉得的难过，那我呢？见不到我，你会觉得高兴？”

馀瑶一楞，看向凤锦。其实在任何时候，即使是在凤锦撩起衣摆满头大汗在砍柴的时候，馀瑶都觉得凤锦是好看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的男色要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肯定说不上心里会觉得高兴。只是，馀瑶想到以后不能再见到凤锦的时候，心里并不止是不高兴而已。

她眉头微蹙，咬着下唇跟凤锦对视着，“不会觉得高兴。”

不止不会高兴，心里还有一种隐隐的酸楚，好像有人拿着树枝往她心窝最软的地方戳，戳进去了，有点酸有点软，这种陌生的感觉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凤锦听到她的话，不由得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知名的期待，“嗯？那心里可难过？”

馀瑶“哦”了一声，说道：“难过倒不至於，毕竟你有时候对我挺凶的。”

凤锦：“……”

“凤锦，前辈刚才——”

“师父。”

馀瑶的话还没说完，凤锦就打断了她的话，他微笑着提醒，“不是前辈，你已经拜入凶犁土丘应龙前辈的门下，说起他的时候，应该称师父或者师尊。”

好吧。馀瑶纠正了自己的称呼，“我师父说我们最好回不周山一趟，去看看寒暑水下的浊气如今到底怎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比较好啊？”

凤锦换了个坐姿，一边摆弄自己的衣摆，一边十分随意地说道：“等我神力恢覆就去看看。”停了停，他侧首瞥了馀瑶一眼，“这次我回去就好。”

馀瑶眉头一皱，“为什么？”

凤锦：“你太弱了。”

馀瑶不服气地瞪他：“我这么弱，你之前为什么要我去？”

凤锦迎着馀瑶的视线，低声笑了起来，“小鱼儿，你说呢？”

馀瑶默了默，她当然知道凤锦那时候要她去，是为了聚魂阵。可利用完了就翻脸，未免也太过无情了。她撇了撇嘴，心里莫名觉得沮丧，原来她对凤锦来说，就是要给他一滴丹姝锦鲤的鲜血启动聚魂阵的作用而已。

她轻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嗔怪，“凤锦，你真讨厌。”

凤锦看着她那模样，忍不住叹息，“小鱼儿，你如今已经是有师门的人了，要跟我走，难道不要跟师尊请示吗？你今日敬了弟子茶，后面听从应龙前辈的指示，留在凶犁土丘练功才是正事。此行不周山，凶险异常，你跟着我，会让我分心。”

馀瑶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在她的情感上，还是无法接受凤锦这样看似用完就拆桥的行径。她越想越气愤，想着想着，觉得好气，气得鼻头都有些发酸，弄得她不知道如何排解，只好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凤锦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喊，“小鱼儿，去哪儿？”

她却头也不回，话里带刺地回答：“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去你的不周山就是了，操心我那么多做什么。”

凤锦被她一噎，竟无言以对。

12万字之内完结，差个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