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出租屋，陈默第一时间冲向角落里的鞋盒。那个廉价的纸盒上还压着几本厚重的书，就是为了防止里面的“宝贝“逃跑。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书本，掀开盒盖——
“嗖！“
一道黑影闪电般窜出，陈默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两下火辣辣的抽打。
“啪！啪！“
等等，这是......被鱼抽了两耳光？
那道黑影“噗通“一声跌回浑浊的水中。借着昏暗的灯光，陈默这才看清楚那条月影游仙的惨状——原本银白如月光的鳞片上蒙着一层污垢，金黄的眼睛变得血红，优雅的身姿也因为长期蜷缩在狭小空间而略显扭曲。盒子里的水又黑又臭，漂浮着不少鱼类排泄物。
最让陈默震惊的是，他居然从这条鱼的脸上看出了愤怒的表情！那双血红的眼睛瞪着他，鱼鳍愤怒地拍打着水面，活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在控诉父母的不负责任。
“对不起对不起！“陈默连忙道歉，“这段时间我差点就死了，实在是有所怠慢......“
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跟一条鱼解释，不由得在心里吐槽：我竟然在给一条鱼道歉？这画面要是被人看到，怕是要笑掉大牙。
赶紧拿出虚境之主给的月露，陈默一边换水一边思考剂量。按理说一滴就够，但考虑到这么久没照顾，万一真的要变异了可就麻烦了。思来想去，他往新换的清水里滴了三滴月露。
银色的液体在水中散开，形成一片朦胧的光晕。月影游仙游到光晕中央，那双血红的眼睛慢慢恢复成了金黄色。它的动作也变得优雅起来，银白的鳞片在月露的滋养下重新焕发出光泽。
“对了，“陈默突发奇想，“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小帆，寓意一帆风顺。怎么样？“
月影游仙闻言，竟然翻了个白眼，摆动尾巴游开了。
“喂，“陈默有些不满，“名字是随便了点，也不用这么嫌弃吧？切......“
安顿好小帆后，陈默躺在床上，开始思考即将开始的任务。说起来，他已经有几年没回国了。不知道那里变化大不大？从哪里开始调查比较好呢？
思绪渐渐变得模糊，陈默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梦里，他回到了儿时的家。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妈妈还是那副温柔的样子，正在给他烧最爱吃的红烧肉。
“默默，快来吃饭了......“
熟悉的声音让他鼻子一酸。这个场景太过真实，连空气中飘荡的香味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他想开口叫妈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想跑过去拥抱她，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梦境开始变得模糊，妈妈的身影渐渐消散在氤氲的蒸汽中。最后只剩下那句“快来吃饭了“在耳边回荡，像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期待。
第二天一早，陈默开始收拾行李。正要订机票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护照过期了。
“啧，“他摸了摸下巴，“看来只能走陆路了。“
好在他现在在曼谷，从这里走陆路回国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曼谷--廊开--万象--琅勃拉邦--昆明，两三天就能到。边境那段可以找老挝的掮客带他走山路入境。
收拾东西时，陈默不禁苦笑。当初为了躲债逃到泰国，哪能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国？虽然现在手上有些积蓄，还不够还清所有债务，但再接几个任务应该就够了。
正准备出发，陈默突然一拍脑袋：“差点把小帆给忘了！“
他可不想回来时发现整栋楼的租客都变成了深渊生物的点心。还给主人？想到这条鱼价值一百万美金，陈默心里一阵肉疼。再说主人也没催着要，说不定能让它生几条小鱼，到时候卖个几百万......
想到这里，陈默眼睛一亮。他跑到楼下不远的菜市场，买了个结实的鱼缸。小帆倒是很配合，乖乖地游进新家，金黄的眼睛似乎在打量着这个比鞋盒宽敞多了的环境。
找了辆双排座小货车——就是前面有驾驶室和副驾，后排货箱改装了座位和遮雨棚的那种。陈默抱着鱼缸，踏上了归国之路。
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后，车子终于到达了泰国和老挝边境的小镇拉空帕隆。天色已晚，陈默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找人带他入境。
这个边境小镇出奇的安静祥和。街上还有不少中餐馆，陈默挑了一家走进去。老板是个云南人，菜品比曼谷的正宗多了，而且便宜，一个菜也就三四十泰铢。
吃完饭后，陈默开始找住处。没想到这小镇游客不少，好几家旅馆都客满了。最后在小镇边角处找到一家还有空房的旅馆，位置虽然偏僻，但胜在安静。
老板娘是个瘦瘦的中年女人，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进了房间才发现没水，陈默只好下楼买水。用半生不熟的泰语和老板交流时，对方听出他是中国人，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你怎么住这里啊？“老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这个旅馆......闹鬼的！“
陈默愣了一下。虽然现在的他根本不会惧怕那些鬼，不过他还是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闹鬼？怎么回事？“
老板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说：“这个旅馆的老板娘，被老公抛弃了。她还有个三岁的儿子，一周前生病死了，但是......“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但是这几天我经常在旅馆里听到小孩玩闹的声音。明明没有游客住，怎么会有小孩的声音呢？“
陈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老板，你想多了吧？没准是邻居或者亲戚的小孩来玩呢。“
提着水回到房间，陈默打了个哈欠。坐了一天的车，确实累了。他看了眼鱼缸里的小帆，月影游仙正悠闲地游动着，似乎对这个临时的住所还算满意。
“睡觉吧。“陈默倒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就在他熟睡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角落。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孩子，穿着泰式传统服饰，蹲在地上玩着什么。
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却无法穿透那个身影，那个身影慢慢站起来，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向床边移动。它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流畅感，它的目标，显然就是床上的陈默。
就在它即将触碰到熟睡的陈默时，鱼缸里的小帆突然剧烈地拍打水面！一跃而起。
“噗！“
一道水柱精准地喷在陈默脸上。陈默猛地惊醒，就看到一张蜡黄的小脸近在咫尺，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贪婪地盯着他。
陈默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一个翻身而起，右手直接扣住了那个诡异生物的脖子。那皮肤的触感冰冷而僵硬，就像是经过防腐处理的尸体。
古曼童。陈默立刻认出了这个东南亚特有的邪物。
“血......精血......“沙哑的童声从它口中发出。
陈默冷笑一声，手上加力。这种程度的异常眷属，就算不用任何能力，他现在的体魄也足以应付。
就在他准备一举捏碎这个邪物的头颅时，房门突然被撞开！
“不要！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一个消瘦的女人冲进来，扑到陈默脚边。她紧紧抱住陈默的腿，声音中带着哭腔：“求求你......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帕颂......“
陈默动作一滞。这就是旅馆的老板娘吧。她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执念。
“你看清楚，“陈默沉声说，“这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他稍稍松开手，让古曼童的真面目显露出来。在月光下，那张稚嫩的脸孔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空无一物，只有一团漆黑的能量在翻滚。
“不......“老板娘的声音颤抖起来，“不可能......帕颂不是这样的......“
“你太想念他了，“陈默轻声说，“但这个东西，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它只是一个披着你儿子外表的恶魔，一个永远无法满足的怪物。“
“不......不是的......“老板娘的声音越来越弱，“他是帕颂，一定是帕颂......“
古曼童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笑声：“妈妈......抱抱......“
老板娘下意识伸手。可是下一秒，古曼童伸出那只青灰色的手，锋利的指甲直指老板娘的咽喉。陈默眼疾手快把它往后一扯，指甲已经划破老板娘的皮肤。
老板娘露出惊惧的神色，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真相。那不是她的孩子，从来都不是。她的帕颂已经死了，而这个东西，只是一个冒充她儿子的邪物。
“看清楚了吗？你儿子会对你下手吗？！“
“结束这一切吧，“老板娘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终于明白了，我儿子死了，他不会回来了......“
陈默点点头，手上加力。古曼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但很快就被扼断。它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月光依旧从窗外洒进来，小帆已经重新回到了鱼缸，金黄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老板娘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下。
“对不起......“她低声说，“我只是太想他了......“
陈默叹了口气。他能理解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但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再也无法回头。就像虚境之主说的，这个世界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太多不该触碰的禁忌。
“好好活下去吧，“他轻声说，“为了你真正的孩子。“
老板娘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天快亮了。陈默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小帆在鱼缸里游动，似乎对昨晚的“帮忙“很是得意。
临走前，他看到老板娘正在院子里烧着什么。那是一堆泛黄的符咒和香料，还有一些诡异的法器。火焰中，这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渐渐化为灰烬。
如果不是陈默，如果是普通的游客住进来，结果会怎样？
早市上，陈默一边喝着泰式奶茶，一边打听去老挝的路子。这个边境小镇的早市很热闹，各种小吃摊飘来阵阵香气，让人食欲大开。
“去老挝啊？“一个操着浓重云南口音的大叔凑过来，“我知道有条小路，比正规口岸快多了。“
大叔自称老王，在这边跑了十几年的生意。他说话爽快，报价也公道，陈默一听就知道是个老手。
“不过......“老王看了眼陈默抱着的鱼缸，“你这是要带鱼过关？“
“嗯，“陈默点头，“宠物鱼，舍不得丢。“
老王挠挠头：“那得多带点水，山路颠簸。“
一个小时后，陈默坐在老王的皮卡后座，看着路边的风景飞速后退。小帆在加了月露的新水里悠闲地游着，似乎对这趟“旅行“很是期待。
山路确实不好走，皮卡颠簸得像是在跳舞。但老王的车技很好，总能找到最平稳的路线。一路上他给陈默讲了不少边境的趣事，什么走私的大象被边防抓到结果是充气的，什么泰国和老挝的边防互相请客吃饭结果都喝醉了忘记查验证件......
“你看，“老王指着路边一块石头，“这就是界碑，过了这里就是老挝了。“
陈默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石头。他的右眼竟然能看到两国之间那条若有若无的能量分界线。有意思的是，这条线并不是笔直的，而是像一条蛇一样蜿蜒曲折。
“老挝这边的路不太好，“老王一边开车一边说，“不过风景不错。你看那边的山，像不像一条睡着的龙？“
确实，远处的山脉起伏有致，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条巨龙盘踞在大地上。陈默突然想起虚境之主的鱼塘，不知道那些深渊生物和这里的山川有什么联系。
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村庄。老王说这是他的“中转站“，要在这里休息一下。村子里有个小餐馆，老板是个会说中文的老挝人，做的河粉味道居然不错。
“这个河粉，“老王一边吃一边说，“比金三角那边的还正宗。“
陈默也觉得味道不错，但小帆似乎对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安，在鱼缸里来回游动。他赶紧往水里加了几滴月露，这才让它安静下来。
休息过后继续赶路。老王说从这里到万象只要五个小时，比正常路线快了一天。一路上风景秀丽，老挝的乡村风光和泰国很不一样，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原始的味道。
“你这鱼挺特别啊，“老王瞥了眼后视镜，“怎么好像会发光？“
陈默心里一惊，赶紧看向鱼缸。原来是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小帆的鳞片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他随口解释说这是一种观赏鱼的特殊品种。
“哦，“老王点点头，“我还以为是传说中的'月亮鱼'呢。听说湄公河里以前有这种鱼，晚上会发光，能在水面上飞。“
陈默干笑两声，没有接话。
下午三点，车子终于开进了万象市区。这座老挝的首都保持着独特的法式风情，街道两旁是整齐的梧桐树，建筑也多是殖民时期的风格。
“到了，“老王停下车，“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去昆明的车？“
陈默婉拒了。他打算在万象休息一天，让小帆也缓缓。这一路的颠簸，就算是神奇的月影游仙也该累了。
告别老王时，这个豪爽的云南人还特意叮嘱：“记得去湄公河边看看，晚上的景色特别美。说不定还能看到'月亮鱼'呢！“
陈默笑着点头。他看了眼鱼缸里的小帆，这条真正的“月亮鱼“正无聊地吐着泡泡，对老王的话似乎很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