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或许,我们该去一趟沂……
第七十章
-
照空赶到时, 先看到的是盛逾。
他在原地楞了片刻,才走上前去,照空并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地上那条三头蛇的尸体微微有些出神。
最接近山眼的妖兽,竟只是一条三头蛇吗?照空心里略有些打鼓,
“先回去吧。”盛逾看向桑渡,面前的人看着稍显狼狈, 衣服上也不知是在哪里被割出的口子, 看起来有几分破破烂烂的。
盛逾回头看向山眼的入口,擡手一挥, 四周的碎石碎枝飞了起来,将那可供一人行走的入口挡了起来。
桑渡站直了身子,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有些懊恼,“盛逾, 我今日是不是过分了?只是想着不愿让你一个人, 便不管不顾地自己进了山谷, 若是叫外面的人发现, 便又会连累他们……”
盛逾牵住了桑渡的手,他的指腹于桑渡的掌心中轻轻摩挲。
他缓缓摇了摇头, “你做得很好。”
“倘若不是听到你唤我的声音,或许我已经成为山眼中阵法用来修补自身的材料。”盛逾语气平淡, 好似那个差点死在里面的人并非自己。
桑渡的眼睛蓦然睁大,她看向盛逾,正想要说些什么时,一直没说过什么的照空忽然走了过来,他看起来面色有些冷硬, “你们快走吧,我看过了,山谷外围的结界正在一点点修覆,再不走,你们就走不了了。”
照空盯着盛逾,眉头微皱。
而盛逾,则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照空,片刻后,他伸手揽住了桑渡的腰,掠过谷中枯枝石堆,朝着山谷外走了过去。
这一夜,呈莱宗的多数人都未曾入眠。
当盛逾返回主峰上时,沈元白便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他顾不上别的事情,急吼吼地寻去找了盛逾。
找到盛逾时,沈元白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盛逾身侧的桑渡。
沈元白微微皱眉,也不知桑渡是做什么去了,衣摆上全是泥泞,看起来狼狈不堪。
“盛逾。”只是现在,沈元白也顾不上那些,他看向盛逾,“里头情况怎么样了?”
盛逾点了点头,“我用守着山腰的妖兽内丹暂时修补了结界,镇妖山内的妖物,应当逃不出来了。”
沈元白松了一口气,他看向盛逾,满眼恳切。
只见他后退两步,对着盛逾深深鞠了一躬,“此番,多谢盛宗主相助。”
盛逾承了这一礼,他转眸看向桑渡,“先回去休息吧,没事了。”
桑渡依言点了点头。
盛逾送她回了院子,简单收拾一番后,终于躺上了床。
桑渡倒是不觉得困倦,好似这一夜的奔波也没有让她多么疲累一般,反倒仍旧有些精神。
盛逾察觉到了桑渡的情绪,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声音低沈,“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去做别的事情。”
桑渡侧身躺着,她的手抓着盛逾的指头,微垂的眼眸中,情绪流转。
“阿逾,我这次回到呈莱宗后,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桑渡小声道,“诚然,我不愿你一个人孤身进入山眼,但山眼中,似乎有什么,正在呼唤着我。”
桑渡的声音顿了顿,她擡眼看向盛逾,声音略有些发紧,“阿逾,会不会是桑镜明在阵法中给我留下了什么?”
盛逾的眸光轻转,那颗不知来历的妖丹正在他的识海中安静沈浮,丝毫没有起初的挣扎抗拒。
而这份变化,似乎是在桑渡出现后才产生的。
只是看着桑渡,盛逾并没有说出妖丹的事情,他只是对着桑渡笑了笑,“你只是精神有些紧绷,我听说了,他们本以为桑镜明的阵法出了岔子,需要你用性命去修补,可那些,只是沈元白他们的猜测罢了,镇妖山里的阵法不是被我用一只妖兽的妖丹修补了吗?这事情,本就没有沈元白他们想得那样严重。”
盛逾擡手,轻轻摸了摸桑渡的额头,“桑桑,你只是因为他们的话太过紧张了。”
桑渡眨了眨眼睛,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困倦随着这一口气有些迟缓地涌了上来。
她闭上眼,额头抵着盛逾的指头,轻轻蹭了蹭,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缓起来。
盛逾并没有在桑渡睡熟后抽手离开,他仍旧坐在床边,视线略有些缱绻地落在桑渡的身上。
他的眸光一寸一寸地,顺着桑渡的脸颊轻轻描摹。
过了许久,盛逾才缓缓闭上眼,他的灵气于识海中飘荡,将那颗妖丹缓缓地包裹。
这颗妖丹,似乎格外想要亲近桑渡。
只是,桑镜明是天下皆知的修士,绝不会是妖。那么这颗妖丹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盛逾眸光微黯,他擡手,顺着桑渡的脸颊轻轻点了点。
当年,名扬天下的桑镜明并无道侣。
她是与什么人生下的桑渡呢?
院外,传来声响。
盛逾止住了自己发散的思绪,擡手替桑渡掖了掖被子,而后走了出去。
是宗尧。
只一眼,盛逾便知道出事了,因为宗尧脸上的表情懊恼极了,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像是一根快要枯萎的狗尾巴草。
见到盛逾,宗尧眼眶微微发红,只见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请宗主责罚。”
盛逾的视线落在宗尧的身上,他轻哼一声,“是该责罚,桑桑一个人跑进了镇妖山,你们竟是无一人察觉。”
宗尧一楞,他擡头看向盛逾,见盛逾的神色不似作伪,原本就有些发红的眼眶更是红得快要滴血。
只听咚一声,宗尧的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宗主……”
盛逾眸光微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夜逢失踪了。”宗尧低声道,“陆舜也被魔气所伤,现在正昏迷不醒。”
盛逾的眸光猛地一颤,他深深看了宗尧一眼,“带路。”
******
在出事后,宗尧先是派出去一部分人,以追踪符去找夜逢的下落。
剩下的人则是守在半山腰,以防有妖物出逃。
而陆舜,则是在这时出事的。
先前受伤后,陆舜的脸色便不大好,宗尧说过让陆舜先回去休息,只是陆舜都只是说自己没什么大碍拒绝了宗尧的提议。
宗尧是清楚陆舜的性格的,当下便也不曾再劝。
谁料,天快亮时,一直只是脸色不大好的人竟是大口呕起黑血来。
陆舜被安置在一间不曾受到波及的屋子里。
已经有药修在替陆舜看治,只是替陆舜诊治的药修看起来,脸色微沈,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盛逾赶到后,众人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来。
陆舜床边的药修看向盛逾,“宗主,陆舜大人身上的伤,我探查不到。”
换言之,那便是在药修的眼中,陆舜并未受什么重伤,可不知为何,分明没有受什么伤的陆舜,却昏睡不醒,生命力快速流失,即便用上了各种各样的符咒,也没能延缓他状态的恶化。
盛逾擡手在陆舜眉心轻轻一按。
片刻后,他收回手,眸光微沈,“给岑山月传信,让她立刻开结界赶过来。”
屋子里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盛逾眸光锐利,厉呵一声,“还不快去!”
有人忙不叠地出门按照盛逾的吩咐去做,留在屋子里的人,神色却是有些难看,他看向盛逾,“宗主,岑长老每次弟子大考前,都要闭关三日……”
闭关三日,那便意味着岑山月很有可能收不到急信。
盛逾的右手张开,悬于陆舜的额头上方,源源不断的灵气顺着盛逾的掌心涌入陆舜的额头。
盛逾如今不能离开,倘若他离开这间屋子,陆舜便很有可能会魔气侵入心肺,到那时,便是神仙降世也难救。
盛逾转眸看向宗尧,“去请沈宗主,请他派呈莱宗的药修过来。”
宗尧不敢耽搁,得了盛逾的吩咐便忙不叠地去寻沈元白。
沈元白听说是盛逾身边的人出了事,也不敢耽搁,忙让宗门的药修都往陆舜处去。
只是比起须弥宗,呈莱宗小许多,其修士多是剑修,少有药修。
上上下下嘈杂起来。
桑渡被惊醒,她出了院子,随手抓住了一个修士,问清事情后,顾不上旁的,忙去了安置陆舜的地方。
沈元白也在那里,他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见到桑渡,他叹了一口气走到桑渡的身边,“桑桑,你去劝一劝盛逾,如今没有法子能救那位修士,他这样子,无非是将魔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届时,可能会死的人就是他了!”
桑渡眸光微颤,顾不上别的,她擡脚进了屋子。
“夫人。”宗尧看到桑渡,喉咙有些发紧。
桑渡看向宗尧,“让大家先出去。”
很快,屋子里除了昏睡的陆舜以及正替他吊命的盛逾以外,便只剩桑渡一人。
桑渡走到了盛逾身侧,她的视线落在了陆舜身上,“阿逾,让我试试。”
盛逾眸光轻颤,他看向桑渡,没有说话。
桑渡以为盛逾是觉得自己托大,她转头看向盛逾,轻声道,“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山月大人修习,虽说我体内没有灵气,可是旁的东西,我却是都会的,如今我身上带着灵兰草,或许我能找到陆舜的症结所在。”
盛逾并非不信任桑渡,“陆舜是被魔气所伤,若是有一点差池,你可能也会被魔气侵扰……”
桑渡摇了摇头,她打断了盛逾的话,“你不是在这里吗?盛逾,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我。”
盛逾盯着桑渡,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置于陆舜上方的手,擡手结印。
只是印记落下的瞬间,盛逾擡脚走进了结界当中,他看向桑渡,“我会替你护法。”
桑渡点了点头,她不再去看盛逾,而是看向躺在床上的陆舜。
灵兰草干与桑渡手中的金针合二为一,那平平无奇的金针上方,便多了一丝灵气。
桑渡用金针戳破了她的指腹,鲜血很快消散在金针上方,只在金针身上,留下了一条极淡的血线。
桑渡稳稳握住金针,于陆舜手腕处下针。
金针于陆舜体内游走,因为方才的那一滴血,桑渡可以感受到陆舜体内的每一寸变化,她闭着眼,不敢错过一丝一毫。
盛逾站在桑渡身后,他能够看到,有数缕魔气,从陆舜手腕处飞了出来。
他悄无声息地拘了那些魔气,以灵气为笼,将每一缕从陆舜体内逃出来的魔气都拘起来了。
很快,桑渡就知道了陆舜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他体内,有许多的魔气,那些魔气正以陆舜的灵气为食。
而陆舜这样的修士,平日灵气充盈,若是灵气陡然快速减少,自然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桑渡略松了一口气,那只要将陆舜体内的魔气都赶出来就行了。
这些魔气倒是很不一般,它们并没有侵占陆舜的血肉,这也是为什么,旁的修士先前以灵气去探,却不曾发现陆舜体内有伤口。
而且,当金针在陆舜手腕处破口后,那些魔气竟不曾需要驱赶,便接二连三地离开了。
陆舜体内所有魔气都消失,大约用了半个时辰。
躺着的人,脸上稍稍有了些血色。
桑渡松了一口气,她坐直了身子,恍惚间发现,自己的骨头几乎都僵硬了。
她转头看向盛逾,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盛逾似乎并不意外自己拜岑山月为师这件事情。
盛逾看向桑渡,他似乎知道桑渡想要问些什么,将那些被他拘住的魔气摧毁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桑桑,我知道你拜岑山月为师的事情。”
“正如从前我同你说得那样,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那我便会支持你去做。”
桑渡眸光闪烁,她盯着盛逾好一会儿,忽然移开了视线,小声道,“夜逢的去向,阿逾你有头绪吗?”
盛逾眸光微沈,他轻轻点了点头,看向桑渡的眸光,竟是显得有些覆杂,“或许……”
他顿了顿,似是在思索什么。
直到桑渡重新擡头看向自己,盛逾才继续道,“或许,我们该去一趟沂梦涧了。”
沂梦涧,沂梦涧。
那个桑渡的母亲葬身的地方,那个让盛逾孤身一人爬出来后,成为天下第一剑修的地方。
那个……封印着魔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