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衣柜里的密道（2）
哥哥在祖宅失踪后，全家还是继续待在那里，而且还在全国发起了寻人启事。他们没日没夜等哥哥的消息，也没日没夜失望的以泪洗面，只有我知道，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哥哥的，因为他还徘徊在那条密道里，那条永远消失的密道里。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左右，终于有人找来了，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带着他的孙子——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他就是白卜。
“昨天是您打的寻人启事电话？”爸爸满眼期待的走过去，想和白卜的爷爷握手却被他礼貌的躲开了。
“尚先生，我虽然不知道您儿子的下落，但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爸爸表情瞬间冷却下来，显然话他只听进去了前半句。但他还是点点头说：“那就感谢您的好意了。”
之后爸爸和白卜的爷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讲述了我和哥哥那晚的事，当然大部分都是我醒来后告诉爸爸的，他也只是转述而已。
谈话过程中，白卜的爷爷时不时的看向我这边，弄得我好不自在。而白卜则安静的待在他爷爷旁边，没有坐而是双手互合的站着，就跟古代的小侍童似的。
白卜爷爷突然抬手指着外面的庭院。
“卜儿，先跟弟弟出去玩吧。”
白卜立刻放下手，表情愉悦的像是终于做完作业可以出去玩的小孩一样。
“我们走吧。”
白卜朝我走来甜甜一笑伸出手。要知道他当时的那一笑至今还深深的印刻在我脑海里，那笑怎一个萌字了得！我都快被迷的七荤八素了，鬼才会想到十四年以后他竟然成了这幅犊子样！
我怯生生的搭上手，下一秒白卜就把我拽出了屋门。
就在他握住我手的的一瞬间，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时间，而且非常具体。
2003年7月23日下午4点24分42秒。
竟然就是今天！
接着一个画面出现了，那是我家院门外的马路，白卜突然从院子里冲出奔向马路对面，就在这时，一辆旅游巴士以极快的速度横冲过来，直接将白卜撞倒后碾在轱辘下，他的脖子被当场轧断，头却朝着我的方向滚过来。越滚越近越滚越近，最后画面定格，他的脸就朝着我的方向，嘴巴还一张一合好像朝我说了句什么。
“不要！”
我猛然把手缩回，紧跟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
白卜拍拍我的肩膀，惊疑的看着我，我却只能咬着嘴唇打颤。
“不舒服？”白卜担心的问我。
我摇摇头缓缓问道：“现在，几点了？”
白卜低头看来眼手腕上的小手表说：“4点22吧。”
4点22！我心里咯噔一下，朝院门外看去。那条马路还是像往常一样，两旁的老槐树茂密葳蕤，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丫落了一地的斑驳。住在对面的李奶奶还照旧躺在摇椅上打着瞌睡，躺椅旁边还趴着那条吐着舌头的老黄狗。
“我们……回去吧。”我拽着白卜的袖子一直往后退。
白卜反握住我的手，站定了问我：“你怎么不对劲啊？到底怎么了？”
我张着嘴吧，看着门外，心里惊愕的要命嗓子眼却跟被塞上一团棉花一样根本发不出声。
“哎呦！”
就在这时，刚刚还打着瞌睡的李奶奶已经从躺椅上掉了下来，她一边捂着后腰一边喊：“快来人啊！我的腰断了！快来人啊！”
也许牲畜养长了也真能养出灵性来。旁边的大黄狗也一个劲儿的向四周狂吠，像是要告诉别人主人出事了一样。
白卜也看到了，他松开了我就朝大门奔去，我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我却下意识的将他扑倒在地上，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看着他脸上渐渐暴起的青筋我垂下了眼。我知道我这么做会让他很难受，可我还是坚持着，否则他一定会跑向那条路的对面，我不能让他冒险，即使这有可能只是假象。
“你！你干什么？”白卜吐出舌头，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句话。
“你不能去！你会死的，会有巴士轧死你！你不能去！”我按住他，眼睛已经酸涩的要命了。
“……放，放……”白卜翻着白眼，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尚无一！”
伴随着爸爸这声叫喊，一个大耳刮子清脆利落的拍到我脸上，我眼前一黑从白卜身上歪倒下来。
爸爸一把拽过我，提着我的衣领将我高高拎起，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打在我的屁股上。我感觉的到那里很痛，可我没叫，就这么看着院门外。
“卜儿到底怎么了？”是白卜爷爷的声音。
白卜一边大口喘者粗气一边说：“我也不知道啊，他突然就扑过来压倒我，掐住我的脖子。”
就在白卜话音刚落的瞬间，一辆蓝白相间的双层巴士突然从马路东边疾驰过来，卷起一地的落叶飞灰滚滚而来，那速度快的惊人，简直就是在飙车，接着三五秒后一阵剧响，哗啦哗啦的，像是撞了一面墙。
就在我爸还发愣的功夫，白卜的爷爷已经冲了出去，他看着门外叹了口气。
“撞在前面转弯的地方了，大概是出油管和刹车坏了吧，来不及减速就撞上了。”
白卜也跑过去，他面朝撞车的地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拉拉爷爷的袖子，在爷爷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他爷爷突然表情愕然的看向我，让我不知所措。
晚上白卜和他爷爷被爸爸留下来吃晚饭，席间妈妈说身体不舒服想先回房。因为哥哥失踪后她总是精神不大好，头痛的老毛病也复发了，爸爸就允许了。
白卜和我坐在一起，他突然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碗里说：“你以后跟我一起玩吧。”
我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直到红烧肉快要咽下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啊？你要留下来吗？”
白卜摇摇头道：“不，是你跟我和爷爷走。”
我嘿嘿的笑，“就算我想跟你们走我爸也不会同意的。”
白卜咬着筷子头神秘一笑：“我爷爷说的就一定会。”
吃完晚饭我和白卜收拾碗筷，其实我不咋会收拾，主要是白卜一个人在干，爸爸一边骂我一边羡慕的看着白卜，跟他爷爷夸赞人家的孩子是如何XX，其实我也挺奇怪的，白卜的年纪和我相仿，挺多比我大几个月而已，咋就啥都会干呢？跟他一比我显然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这是你妈妈的吧？”
白卜从碗底上摸下来一根黑色长发吊在我眼前。
“肯定是了，不然没人有这么长的头发。”
我伸手接了过来。就在我指尖触碰到头发的一瞬间，突然又是一个具体时间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2003年7月23日晚7点11分。接着是我家主卧的那张大床，妈妈端起一个白色的小瓶，把一把白色小药片塞进嘴里，又灌了一大口水扬起脖子咽下去。她抱起哥哥以前的小衣服，仰面躺在床上静静的闭上眼睛。很久很久，她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弹，那样子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但我知道她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
我大脑一片混乱，为什么我又看到这种场景？这种人死亡时的场景！
我攥紧拳头看了眼客厅的老钟，7点10分！还来得及，我转身奔向卧室，砰砰砸了几下，就听妈妈在里面惊慌失措的碰倒了什么，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时白卜跑过来：“怎么了？”
“我妈她要自杀，门反锁了快叫我爸来！”我吵他吼道。
白卜甚至都没问我，立即就去把我爸叫来了。我爸看着我眼泪纵横的跪在门前有些不解。
“无一你干在嘛？”
我颤抖的大吼：“钥匙！”
我爸脸上的疑惑更浓了，他把腰上系的钥匙刚解下来，就被我一把抢过来。
门打开的一刹那，妈妈就站着那一动不动，地上是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床上堆放着哥哥以前的衣服，白色的小药瓶就握在妈妈手里。爸爸上前一把夺过来。
他看着药瓶上的标签嘴唇颤抖着念出来：“艾司唑仑片，素芹你……你……”
妈妈捂着嘴已经颤抖的泣不成声。“阿仁别怪我，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自从文杰丢了，我天天做梦都会梦到他，梦到他吃不饱穿不暖天天被人打，我明明离他那么近可无论我怎么跑都追不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虐待，我是他的妈妈啊！即使知道这就是梦我也受不了了！”
爸爸静默着，缓缓张开手臂把妈妈环住，任意她在怀里放声大哭。
我知道，于我而言他是父亲，于母亲而言他是丈夫，于这个家而言他是一家之主，哥哥丢了，已经是他作为父亲的失职，现在他不允许妻子再有事，否则这个家就散了。
等妈妈平息下来，白卜的爷爷就把爸爸叫到客厅去商量一些事，我本来想偷听一下却被白卜死乞白赖的拉回房间。
白卜说：“你先回房间收拾东西吧，明天咱们就该上路了。”
我不解，“你就这么肯定？哥哥刚丢现在妈妈又那样了，我爸肯定不能让我走。”
白卜拿出他那大旅行包往地上一搁，拍拍手说：“行了你爸的大宝贝疙瘩，反正我话是放这了信不信由你。从我出生到现在我爷爷说的话还没有哪句不应验的呢。”
我切着白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啊？从你出生到现在也就十年呗。咱俩一样大，有什么了不起的。”
白卜没立即反驳我，而是朝我意味深长的浅浅一笑：“都是十年？可此十年非彼十年啊。”
第二天白卜的话真的应验了，爸爸真的叫我跟着白卜爷爷走了。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白卜爷爷跟爸爸说我命格犯了天煞，不能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否则家人都将陆续遭难。爸爸怎么也是个文化人，以前从不迷信这些东西。可家里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最终还是让他动容了。
当然这些并不完全是真的，白卜爷爷跟我说，我拥有能够预知人类死亡的能力，这也算窥测天机的一种。但一般能窥天机者都是不得长生的。我命中注定要早死，但有种方法可以让我逃脱天命，那就是尽量抹消我在世间存在的痕迹。
不去做任何让别人发现我存在的事，像空气一样活着。就像臧克家先生的一句诗，有的人活着他却已经死了，我大概就是如此。
从小到大我说话交流的对象只有白卜和白爷爷，别人的存在于我无关，也必须无关，因为这是我的命。就是这样让我变得性情孤寡，只有白卜知道我是个逗逼。
十周岁那年爷爷给了我一副手套，材质很奇特，带上它用肉眼根本发现不了，而且只要带上它，我就算触碰别人也看不到那些骇人的画面了，更神奇的是它还能随着我的年龄慢慢变大，绝对是件深得我心的宝贝。
后来爷爷因病隐居了，活的像个闲云野鹤。我就天天跟着白卜吓胡混，反正他一个富二代我长得这么瘦也吃不穷他。但这孙子后来干的事越来越过分，天天带着我往一些鸟不拉屎的地方跑探究什么灵异事件，九死一生的我也就忍了。最可恶的是他还拿我搪塞他爸给他安排的未婚妻，跟人家说我是他金屋藏娇的小兽！这我就忍不了了。于是终于在两年前偷跑出来，现在却又叫这孙子找着了。
“唉怎么了？”白卜在我眼睛前划拉两下我才回过神来。
“没事。”我把他的手挪开，慢慢坐下来。
白卜看着我，一边摇头一边咂嘴。“我这次本来是想找你去跟我办件事，现在看来得先帮你解决一下了。”
我瞬间懵了，“你帮我解决什么啊？”
白卜指着门外朝我使了个眼色，这时敲门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