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爹爹，我饿了”

看到那遮天蔽月的红光逐渐消散，带着点蓝的天空洒满了星辰，那轮红月依旧夺人眼目。

“娘亲。”刘祺伸出手去，仿佛是要去抓那天边的星辰。

但从地下吹起来的风，却没有变小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强。

“继续走吧。”年宇又温和地催促了一声。

“不。”这一次刘孜无比果断，他转身就往山下走，“我必去要去水月溪，找不到韩夏，我什么都不要。”

管他那些仇也好，怨也好，连自己最爱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报了仇又能如何？算清了那些恩怨又能如何？能比得上心上人就在身边吗？他拥抱着怀中的孩子，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绝不能再让他们受委屈了。

不过这几乎爬了一整天的山路，也不是三两口气的功夫就能够跑下去的。而且这山林很深，抬头除了能够看到那漫天随意散布的星辰和那轮红月，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而且天上的星辰也不是规矩的，是随意点画出来的，并没有按照星宿的正确排列方式来，所以那些星辰也不能给他指引方向。很快他就在这山林里迷了路。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鸟鸣，也没有风吹，这一切，真的如同一幅画，他也成了画中的一物。

刘孜还在这分不清方向的树林里寻找出口，脚踩过堆积起来的落叶，他一路跌跌撞撞，只管往前走，越走越迷茫，身体也越来越疲惫，直到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他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把刘祺放在身旁，“祺儿，你的身体是水月溪里长出来的，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水月溪在哪里？”

刘祺昂着脖子，一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孜，“爹爹，我不是水月溪里长出来的，我是娘亲生下来的。”

刘祺虽然是个鬼孩子，只在母亲的腹中呆了三个月就被人害死，可他也有他的意识，这意识不是别人传给他的，而是一种本能。

他虽然没有像人一样的在世间生活过，可他却渴望人的生活，所以，他的意识里，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谁是他的父亲，谁是他的母亲，他又是如何来的。因为是一家人，所以身上总有相同的气息，根据这气息，他能够很准确的辨别出谁是自己的父母。

但也是这种意识，让他忘记了自己本来只是一棵水草，而非人类。

是意识控制了身体。

但有时，欲望也会控制意识。

刘孜近乎绝望地把希望放在这个孩子身上，“那，你能感觉到水月溪在什么方向吗？”

刘祺摇摇头。

刘孜又问：“那，你能感觉到娘亲在什么方向吗？”

刘祺的目光低了下来。神情沮丧，许久过后，他抱着刘孜的大腿不说话。沉默着。

刘孜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小脑袋，“好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没关系，以后爹爹陪你在这里，我们慢慢地找娘亲，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爹爹。”刘祺也伸手去摸刘孜的脸，他说，“爹爹，娘亲就在这里。”

他的目光茫然地往四处看去，手死死的抱着刘孜的腿不放。

刘孜惊讶道：“在这里？”

这周围，沉静如画，没有声音，但却有一双漆黑的手伸了出来。刘祺看着那双手从树的后面绕过来，绕过了刘孜的脖子。他想要看口喊自己的父亲，可他喉咙又感到难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刘祺盯着那只黑手直摇头，黝黑的双眸变得深邃起来，可爱的小脸也变得无神，脸上神情僵硬而又可怕，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祺儿，祺儿……”他的样子把刘孜吓坏了，刘孜轻轻地拍打他的脸，然后又去抱他。行动之间，脖子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冷得刺骨。

刘孜转头看去，正看到一只手在自己的身后，正要卡住自己的脖子。

刘孜抱着孩子就往地下滚去。这一滚便滚了几十步远，一直到卡在两棵树之间，才停下来。

刘祺也是这时才回过魂来，他忽地扑倒刘孜的怀里，手却指着那黑手，哭喊道，“娘亲，娘亲在那里。”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刘孜看到一颗闪亮的珠子。那颗珠子就躺在那只黑手的掌心里。

那只手的主人徐徐地从大树背后绕出来，他穿着黑衣，脸上带着可怖的骷髅面具。其实根本就不用遮挡，因为刘孜知道他是谁。

刘孜没去找他，他反倒先找来了。

可能是他也认定了刘孜好欺负，而且欺负刘孜，他还会觉得很爽。

“刘大少爷，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也有这样的珠子……其实，你的手里，也有一颗这样的珠子吧。”顾决摘下脸上的面具来。

“顾决……你，你做了什么？”刘孜不知道那珠子是什么，可他不敢轻看那颗珠子。这孩子说那是他的娘亲，那这珠子，就一定和韩夏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我？”顾决两手一摊，那珠子滑落到他的袖口里，“我什么也没做啊，我就是给你看看，你一直都在找的女人，现在在我的手里。”

“我杀了你！”刘孜气急了的扑过去。

顾决抬脚一蹬，又把他踢翻在地，然后又是一脚，把他一直仔细保护起来的刘祺也踢了出去。

对准刘祺飞起来的小身体，顾决右手一挥，一条漆黑的铁链凌空飞出，卷住那被踢飞的孩子，轻轻一拉，就把孩子抢入了自己的手里。

“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刘祺被他拧在手中，不停地踢动双腿，用力喊道，清澈的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

刘祺的身体本就是水草做的，遇事一哭，也就泪流不止。

“怎么样？心疼吗？”顾决俯身把刘祺按在地上，另一只手的手肘用力地压在刘孜的胸口上。

刘祺挥动着双臂往顾决身上乱打，“不准你打我爹爹，不准你打我爹爹。”

“还是个孝子，只可惜了，你没福气享受。”顾决冷声道。他猫捉老鼠般地玩弄着刘孜，“我啊……就是想你恨我，你越是恨，我也就越高兴。”

“是吗？那我可要用心去恨了。”刘孜摸到藏在腰间匕首，回手就往顾决的脸上削去，狠狠地在他的脸上划了一刀。

顾决吃痛后退开来，刘孜也急忙抓着刘祺往山下跑。

这山，也仿佛一座迷宫一样，无论怎么跑，他都好像会回到原地，但等他停下来仔细看时，这又并非原来的地方，跑了几圈过后，刘孜也开始头晕。寂静的山林又开始刮起冷风来。

刘祺在他怀中，忽然喊道，“爹爹，我饿了。”

“饿了？”刘孜惊讶道，饿？他进这壁画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他没吃东西，也没喝什么水，他竟然没有察觉到饿。

刘祺饿了，就开始在刘孜的身上胡乱的抓，他拨开刘孜的衣领，脸凑上去，张口就往刘孜的脖子上咬去，咬破刘孜的血管他就开始吸血。

此时此刻，他只知道饿了，饥渴的欲望战胜了一切，他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他的父亲。他也不管吸了他父亲的血过后，他父亲会变成什么样子。

“祺儿……祺儿，你……”刘孜觉得脖子疼，话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他想推开那孩子，保住自己的命，可他又想起这孩子曾一口一声‘爹爹’的喊他。

无奈，他只能任由他吸着自己的血。

头越来越晕，他靠着一棵还算高大的树坐了下来，温柔地拍着孩子的后背，“饿了就吃吧，孩子。”

这个时候，刘祺只顾着吸血，完全没去顾虑刘孜的死活。

他只是一个鬼孩子，而且……他还很小，他不知道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区别，他也不知道活人没有了血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孜因为失血过多而慢慢地昏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等他再睁开眼睛，年宇已经在他面前生起了火堆，递给他食物和水，笑话他道，“怎么样，你的儿子对你还不错吧。”

刘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处还包着伤药，“他呢？”

刘孜转着脑袋，左右到处看，他还在找那个吸他血的鬼小孩。

“在这里。”年宇侧开身。

他看到那孩子在年宇的身后抱着一个苹果在啃，一双眼睛，又亮又好看，看到刘孜在看他，他又笑呵呵地躲到年宇的身后去了，探出半个脑袋来，喊道：“爹爹。”

“怎么变得黏你了。”刘孜苦笑一声，想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一觉醒来。

“他是在和你玩游戏呢。”年宇笑着说道，“刚才你昏迷了，他吸你的血吸饱了，在旁边喊你，你不答应，我就告诉他说，你在和他玩游戏，等了你差不多两个时辰，我也跟他玩了两个时辰的躲猫猫……明明是个鬼，却还和人一样，难哄的很。”

“哈哈。”刘孜开怀大笑起来，感激地道，“多谢你，年师父。”

他深深地一拜。

年宇摇摇头，捡起干柴往烈火中丢去，“不过都是命罢了，如今我们还要在这里面待一段时间，有个小家伙陪着，日子倒也过得快些。”

“恩。”刘孜点点头，啃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吃起来味道怪怪的，吃在嘴里，就像是沙子一样，不过这东西既然是年宇给他的，那就一定是能吃的。现在肚子饿了，再难吃，都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吞。

“年师父，你后来，去过顾决住的地方了吗？”刘孜边吃边问。

年宇道，“上不去，上面的风太强了，被逼下来了。”

“我在山林里遇到了顾决。”刘孜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落入顾决的手里，顿了会儿，说道，“如果要抓他，不用主动去找他，他一定会主动来找我。”

“可我们不能等。”年宇道，“我们在等的时候，他在做别的事情，等他主动找到我们的时候，一定是他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到时候，我们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只能任由他宰割。”

年宇边说，边在地上用木棍画出一张简单的地图来，他指着一个点道，“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往东，越过那座大山，就能进入壁画中最隐秘，最安全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韩夏她们住的地方，但是要穿过那座山并不容易，山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往北，是幻术最强的地带，可以不去，就尽量别去那个地方，往南……是河流，沼泽。而往西……”

年宇手中的木棍指着脚下的这座大山，长叹一声，说道，“我怀疑，是主要的出口，顾决的老巢就在这座山上。他现在的力量已经可以控制这里的变化，他是想要堵住出口。”

“把我们，全都堵在这壁画里？”刘孜惊问。

“还不清楚，但就目前来说，我们暂时是出不去的。那山上的风劲，已经强到让人睁不开眼睛了。”年宇说道，虽然他面色平静，但也能看出他的内心深处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