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也许是记忆

此时的我，站在一间奇怪的房间中，房间四周都黑漆漆的，空中凌乱飘荡着许多破碎的镜片。有些镜片一片乌黑，有些镜片闪动着画面，由于一直在空中飘荡，无法固定视线，看不清楚画面里的内容。

我清晰的记得，自己从阴间出来后，就虚弱无力的躺在恙神崖的乱石废墟上，直到藏和白雨找到我，我才昏死过去。那这里不出意外应该是在梦境，但奇怪的是，自己的意识格外清醒，丝毫不像是平日里做的糊涂梦。

注意力被镜片吸引，努力瞪大双眼，想要看清楚镜片上的画面，无奈它们一直在移动，无法捕捉画面内容。

伸出手，一把抓住正好从身边路过的镜面，可里面的内容虽然熟悉，却不完整，似乎只是一个角落的画面。伸出另一只手，又抓住一个，这次的镜面并没有画面，如同被一片黑幕遮挡。

突然，空中镜片的移动速度加快，手中的两片也窜到半空中。本来杂乱无章的镜面，竟然在高速移动中有了秩序。没有画面的镜面聚集在一起，向远处飞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中。而有画面的镜面合成在一起，组成了一块巨大的荧幕。

巨大荧幕上画面终于变得完整，像电视一样，开始自动播放，当我注意到播放的内容时，震惊不已。巨大荧幕中，播放的竟然是自己熟悉的一生。

画面中，一对年轻夫妇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的放置在青山孤儿院门前。年轻夫妇走的很坚决，就像不是亲生的一样，没有丝毫悲伤和怜悯。

而更奇怪的，是婴儿的淡定，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这一切，没有哭闹。

不一会，一个男子打开孤儿院的大门，惊讶的看着大门外的婴儿，随后表情中带着慈爱把婴儿抱了进去。这个男子就是爷爷段丰，再次看到爷爷，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差点没有忍住，扑向荧幕。好在我控制住心神，继续看下去。

在孤儿院中慢慢长大，这些年，孤儿院中的孩子大部分已经离开，我竟然成为了老大，爷爷越来越老，白头发越来越多。

十二岁，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可我却舍不得闭上双眼。那一年，段丰爷爷的儿子段青山被凶童所杀，魂飞魄散。后招惹凶魅，将孤儿院置于危险之中。那一年，师父殷康以支援的身份住进孤儿院。

凶魅来临，奇怪的事发生了。段丰爷爷没有让殷康参战，竟然将他和我困在屏障之中，独自面对凶魅。结果，凶魅大获全胜，杀死了爷爷、孩子、花姨，甚至一把火烧掉了青山孤儿院，青山孤儿院从此消失。

那一夜过后，自己突然变得和正常人不一样，经常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周围走动。而且，只有我能看到他们。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奇怪的事发生。

所有人都以为我伤心过度，受了刺激。直到殷康出现，他收养了我，把我带到G市，教我本领，教我知识。我的生活模式开始固定，师父殷康，师妹殷小南，心理医生白雪，这是我生活中所有认知。

十年后，因为张清河的事，我重新回到M市，并有了在这里定居的念头。最终，我果然定居在这里，但生活却变得像一锅开水，沸腾起来。

藏出现了，突然走进我的生活。因为她，我对阴间的了解越来越多。代理印记、黄泉之主的出现，更是改变了我对自己命运的认知。五山之战，我死在阴间，因为藏，我又活了过来。藏变成了普通人，开始和我“同居”。

再次看到自己的一生，颇多感慨，原来，我的生活从未平静过，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一路坎坷。

巨大荧幕上的画面并未停止，画面中，我接到白雪的求助电话，来到广灵市高平县洞云寨，调查白如林的魂魄。

机缘巧合下，我找到古越族地宫和地下世界，在那里成功救出白如林的魂魄，并遇到了在阳间坚强生存了两千多年的罕坤，帮助他们去往阴间后，本以为此事已了，没想到，却是刚刚开始。

恙神崖坍塌了，天塌地陷，所有人都以为是地震，只有我知道此事和地宫有关，那道冲天的白色光芒，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

洞云寨许多村民都前往查看，白雪也想去，我思考良久，最终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去察看恙神崖的情况。

看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不对，我本来以为，这些情景只是我在昏迷中，下意识对自己一生的回忆，但现在所看到的和现实中发生的事，开始发生偏离。

恙神崖坍塌当天，因为看到白雪死亡的幻境，我并没有同意白雪的要求，没有带她去恙神崖。但是，巨大荧幕中，我和白雪正一步步向恙神崖走去。

荧幕中，我和白雪来到原本恙神崖所在的位置，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隐隐还能听到，巨石滑落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都不敢肆意的呼吸。

突然，一道黑色身影从远处飞来，是司木赞，一张口便是向我讨要东西。接下来发生的事，和那天幻境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样，战斗中，紧急时刻，白雪义无反顾的站在我的面前，司木赞的长矛插入白雪的胸口，鲜血染红了大片石头废墟。

因为白雪的阻拦，我找到时机，伤到了司木赞，司木赞暂时撤离。白雪死了，为了报仇，我再次找到司木赞。之所以有勇气，方法同样是将司木赞引到黄泉边，借助黄泉之主的手杀掉他。结果和现实一样，黄泉之主从我的腹中掏出怨气球，把怨气球毁掉，然后杀死司木赞。

巨大荧幕中的画面戛然而止，画面中的故事和现实中只有两处差距。画面中，白雪死了，洞云寨并没有被黑雾包围，不是司木赞找我，而是我主动寻找司木赞为白雪报仇。

那么，这巨大荧幕中所发生的一切是什么，原本的人生轨迹？因为恙神崖坍塌当天的幻境，使我警觉，才导致结果发生变化？一时间，脑海中无比的混乱。

巨大荧幕的画面停止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像一面墙一样，矗立在我前面。我四处打量，左右以及后方都是黑糊糊的一片。伸手去触摸，发现另外三面的手感竟然和巨大荧幕一样，只是没有画面，漆黑一片而已。

我的内心深处突然有一种想法，为什么我婴儿时期那么的平静？那个眼神根本不属于婴儿。为什么从小到大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如同经历第二次一样。为什么自己会看到所谓的未来？并且改变。

不对，都不对，这不是幻境，更不是未来。如果说让出现的一切变得合理，只有一个解释，这是记忆，而自己看到的所谓幻境，不过是记忆复苏，所显示的记忆碎片。我真的经历过着一切，甚至是将一生都重新来过，只不过缺失了所有的记忆，如今这些记忆正在慢慢涌现。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有这种可能性吗？人真的可以第二次经历自己的一生？

此时，黑色房间的上方，突然涌现出光明，我的意识，也被拉回到现实世界。

藏、宗北雄师徒和白雪一家人都围绕着我，当我睁开双眼时，众人爆发出喜悦的欢笑声。白肃夫妇急忙向厨房走去，说是要让我赶紧把肚子填饱。

其他人什么都没说，不过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激动。他们像商量好的一样，谁也不主动询问司木赞的情况。

我很饿，很渴，但更多的是喜悦，因为我看到白雪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我，依旧美丽动人。

“看来，我昏迷了很久。”在浏览巨大荧幕的过程中，我觉得像是过了二十多年一样。

藏没好气的说:“你说呢，都昏迷整整三天了。”

没想到，这一昏迷竟然是三天，意识入体，查看身体情况。身体基本正常，只是有些虚弱，非常饥饿。小腹处空荡荡的，怨气球消失后，再也没有力量充实的感觉。

杨华玲很快把清粥端来，毕竟一直在昏迷中，不适合吃一些大鱼大肉，油腻的东西。在所有人的嘘寒问暖之下，一碗清粥下肚，身体舒服许多。

其他人为了让我更好的恢复，都离开房间。只有白雪犹豫片刻，看到藏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黯然转身，离开房间。

房间中只剩下我和藏，藏不出我所料的问起了阴间发生的事。

“你怎么搞成这样？难道黄泉之主没有出手？”

我无奈的回答道:“出手倒是出手了，但不光针对司木赞，他还把怨气球拿走毁了。”

藏听到我的回答，愣住片刻，随即恢复过来。我知道，她肯定想通了某些事，便追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怕，他害怕你得到除代理印记外的其他能力。你若是继承代理印记所有的能力，又身怀其他东西，或许有一天，你会比他更强大，会脱离他的控制。”

我点了点头，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我吗？黄泉之主，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原本的我其实已经认命，因为我不在乎死后变成什么样子。但是，这次的事，加上突然冒出的记忆碎片，打破我原有的所有想法，这一刻我只有一个想法，寻求真相，寻求所有的记忆，将它们整合，我要知道，在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在脑海中想象着黄泉之主被我打败的情景，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意。我想要挣扎，想要反抗，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一生，在他人的控制中度过。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十分抵制别人控制我。对黄泉之主的恨意，在时间的积累中，终于在此刻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