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报应（6）

078

仔细的端详，夏望秋这小子挺帅的。

客观的分析夏望秋和夏恬这对异卵双胞胎，单纯看来，夏望秋的颜值甚至要高于夏恬。

夏望秋1米83的个子，身材匀称，也许是长时间不出家门的缘故，他皮肤白皙，双眼炯炯有神散发光芒，高耸的鼻梁，殷红的嘴唇，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两道剑眉乌黑浓密。

“小秋秋……”刘长水和我回到家，他借着醉意和夏望秋打招呼，“你刘叔来了，快出来迎接我。”

夏望秋的体温正常，他不再甘于躺在床上耗时间，这阵子已经又坐在了我的阅读沙发。听见刘长水的问候，他迟缓的端详了下，然后又目光如炬，朝另一个方向凝视。

“还是这样？”刘长水见自己的问候，在夏望秋那里没有丝毫的回应，于是扭头向我问道，“这小子还是不说话？”

“这么多年了，他要能说话，他要是能交流，早就行了！”我无奈的摇摇头，“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他这是出生时，因为宫内缺氧导致的器质损伤型自闭。”

“真是可惜了，小伙子这么精神，如果要是正常的话，如今可能你都抱上孙子了！”刘长水叹了口气，走到客厅沙发坐下，“茶水呢？我得醒醒酒了！”

我给刘长水沏了一壶白茶，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然后起身去厨房忙活。时间不长，就做好了一大锅番茄疙瘩汤。

刘长水去厨房，端了满满一碗，送到夏望秋的身边，看着他转着圈把碗里浓稠的汤汤水水喝光，帮他擦去了满头大汗。

“喝完这碗热汤，出了一身汗，小秋秋这烧就算退了！”刘长水说道。

“我中午回来看他时，他的体温已经正常了！”我说道，“这孩子不知道哪里有炎症，所以才发烧。等忙过这两天，我带他去体检。”

“这些年也苦了你这当爹的了！”刘长水自己端起碗，试了试碗里疙瘩汤的温度，发现正顺口，于是大口大口的往胃里吞。

“慢点慢点！吃点咸菜！”我看他吃的狼吞虎咽，不禁发笑。

“夏恬呢？还是不好好理你？”刘长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番茄汤，问道。

“嗯，几乎不跟我说话，我也没有办法！这两天出门采访，你猜跟谁一起？”我问。

“你要这么问我，我能想到就一个，是跟贾菲菲那姑娘吧！”刘长水狡黠一笑。

“没错！贾菲菲这两天和夏恬都在华中、西北部分地区，流动采访，今天正式开始。”我说，“她俩在一块儿，我反而放心，互相有个照料，贾菲菲还能替我看看恬恬这姑娘最近在忙些什么。”

“你跟贾菲菲这姑娘还不清不楚的？”刘长水问道。

书房里，传来了碗摔碎的聒噪。夏望秋随即吚吚呜呜的喊了起来。

我赶忙进屋，发现夏望秋把盛汤的碗摔碎。碗里倒是没有汤，他没挨烫也没被割伤，但正盯着碗，焦急的望。

“没事儿没事儿，孩子不怕！”我像哄小孩儿一样劝着夏望秋，他却毫不理会，躲着碎碗茬，走向客厅。

我无奈的笑了笑，蹲下身准备收拢被摔碎的碗。

“三哥，你快来看！”刘长水在屋外，说话的声音中，带有惊喜，“这孩子，这是在干嘛？”

079

夏望秋走出书房，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他顺手打开我在他10岁生日时送给他的存钱罐，从里面掏出了几个硬币，放在了一个小茶碗里。

“哗啦啦”、“哗啦啦”……夏望秋晃动茶碗，倾听着硬币与茶碗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音，等那声音响到最大时，把硬币全都洒在茶几上，然后往回收。

“你这是少见多怪，这孩子这两年经常这么玩儿！”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会算命！”

“唉，小秋秋！”刘长水拍了拍夏望秋的肩膀，“给我算一卦？”

夏望秋把所有的硬币放到茶碗里，又剧烈的晃动起来。

硬币被甩出，夏望秋低头看了看硬币，又抬头看了看刘长水。

“卦上怎么说？我还有再娶个媳妇的命么？这个媳妇不好，管着我喝酒，卦面要是好，我就再娶个不管我喝酒的媳妇！”刘长水戏谑道。

夏望秋把硬币收拢起来，又径自的玩儿了起来。

我和刘长水，各自又喝了一碗疙瘩汤。

“小恬去哪儿采访了？”刘长水喝饱了汤，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白茶漱口，然后把茶水，连同刚漱出来的牙缝里的残渣，全都咽到肚子里。

“你可真够恶心的！”我看了一眼刘长水，说道，“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你的行为多少也端庄些！”

“端庄？那是我教育我闺女的词儿！”刘长水笑了，“喊了你将近30年的哥哥，在你面前，我还装什么装！”

“小恬和贾菲菲去哪里了？”刘长水追问。

我一只手抓住夏望秋的胳膊，另一只手搀起刘长水，把他们领到了书房里挂着的大幅中国地图前。

“儿子！你恬恬姐姐和菲菲姐姐，他们现在在这儿！”我指了指河南省的省域，然后又向四周几个省市指点，“然后，接下来的半个月，还会去这儿、去这儿……”

“你家辈分够乱的！”刘长水听着这话，笑了，“你让你儿子喊小恬姐姐，倒无所谓，喊贾菲菲也喊姐姐，将来万一有一天，你和贾菲菲结婚了，你让你儿子喊你啥？姐夫？”

“别胡说，我和贾菲菲不可能！”我说道。

“不可能？你让人家姑娘，在你身上耗了这么多年，最终得不到任何结果？”刘长水反问我。

“我今年48了！”我指了指自己，“我17岁，参军第二年，那姑娘才刚刚出生，你觉得我和她有可能么？”

“什么年代了，年龄相差17岁，又有什么关系！”刘长水说道，“亏了你还天天净接触新鲜事物、了解最新的趋势。年龄相差17岁，怎么可能成为你俩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男的愿意娶、女的愿意嫁，俩人都单身，这就是合法的婚姻！”刘长水朝着我的胸口指指点点，“不要让你的老思想，影响人家一辈子的幸福！”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不妨告诉你！”我的情绪有些激动，思想有些混乱，“我之所以这么做，我之所以不接受贾菲菲，因为我始终忘不了秋雅！26年了，即便我身边再有其他姑娘，再有其他女人，脑子里也忘不了秋雅！”

刘长水愣住了。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流露的情绪，不知是愤怒，还是伤感。

他叹了口气。

“唉……矬老婆高声，你说话就说话，这么大声音喊什么喊？”刘长水问我，“你这心理，贾菲菲知道么？那就赶紧告诉她，别让她在你身上耽误时间了！”

“说过！”我告诉刘长水，“说过无数次，谈过无数次，她却始终不离开我。我希望她过得比我好，我希望她赶紧找个好男人结婚。”

“她不同意？”

“对！”

“三哥你命真好，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福分，那就好了。”刘长水说道，“你看我这媳妇，天天管着我。”

“兄弟，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有个人管着你，才是最幸福的！”我说道。

我和刘长水聊得火热，却丝毫没顾及到，身旁，夏望秋已经又坐回到茶几旁边，摆弄那几枚硬币。

哗啦啦的聒噪声不绝于耳。

“儿子！歇会儿吧！别玩儿这个了，太闹！”我的话穿透硬币和茶碗碰撞发出的噪音，飘到夏望秋的耳朵里。

我没期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些许反应。

夏望秋却“砰”的一声，把茶碗扣到了茶几上。

硬币散落，一枚枚落定，偏偏有一枚，依旧在滚动。

时间仿佛静止一样。

那枚硬币，在茶几上画圆滚动了许久，终于掉在地板砖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啊……啊……啊……”夏望秋恐惧的指着那枚硬币，他看了看桌面，又看了看地板上的硬币，绝望的嘶嚎着。

“哟，孩子这是怎么了？”刘长水问我。

我也是头一次看见孩子这样。

夏望秋把小茶碗用力扔到地上，摔的粉粉碎，然后双手反正面扇自己耳光，用力挠着自己的脖子、前胸。

一道道深深的血痕，随即浮现。

“快！”时不我待，我赶忙招呼刘长水，“帮我按住他，这孩子狂躁了！”

刘长水不知所措，但看我上前使劲按住孩子的双手，他也赶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他问道。

“我哪知道！”我用力按着夏望秋的双手，他的双腿就开始胡踢乱踹，“小刘，快帮我按住他的腿！”

刘长水愣了许久，突然醒悟过来，赶忙和我一道，把孩子控制住。

双手不得动弹，双脚不得动弹，这孩子就开始动嘴。他伸着脖子，张开嘴，使劲咬向我的肩膀。

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可即便自己再疼，我也不愿意他伤害自己。

“儿子，忍着点，别闹啊！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断的发问，看他一口一口的咬向我，双眼却投射出恐惧绝望的目光。

“怎么了……小伙子……小秋秋……”刘长水使劲浑身解数，却语气温柔。

我的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骤然响起，烦乱的铃音，在屋里回荡，场景变得更为混乱。

“啊……啊……啊……”夏望秋使劲浑身解数，终究不能逃脱，只能任由我和刘长水，把他深深的按入到沙发的海绵里。

电话依旧在响，我空不出手来接。

夏望秋这孩子，竟然哭了。

“爸爸！”“爸爸！”“爸爸！”

二十六年了！

这个患有孤独症的孩子，这个自出生起就没和人说过话的孩子，这个被医生确诊此生只能如此的孩子，这个再没有治疗价值的孩子——

竟然说话了！

“爸爸！”“爸爸！”夏望秋喊着我的名字，绝望的喊着我。

刘长水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我却任由自己已经憋了26年的眼泪横流。

“爸爸！接电话去啊！”夏望秋突然之间不再挣扎，坐定看着我，双眼流露出的，依旧是绝望的神情。

我不敢松手，只能回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铃声断了，电话未接，但随即再次响起。

我看了一眼，给我打电话的是贾菲菲。

我腾出一只手，划了一下屏幕，按下“免提”按钮，随即又把手按在夏望秋的胳膊上。——虽然孩子这一刻恢复了理智，不再伤害自己，但谁晓得他下一刻的行为！

“菲菲！菲菲！”我双手按着夏望秋，脑袋却朝向了手机的方向，大声喊着，“菲菲，望秋说话了！”

“爸！”几乎就在我说话的同时，手机里，发出了夏恬的声音，“爸！快来啊！”

“小恬？”我有些惊讶。电话里，传来了哀嚎、求救和车水马龙的声音。

“爸！车着火了！”夏恬在电话里哭的一塌糊涂，“贾菲菲姐，她被烧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