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法如神(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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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刚的身影在山谷上空消失,我的内心被狠狠的击中。这个26年前从罴的攻击下幸存,曾经没有任何求生经验和技能的科学家,为了适应野外环境,把自己变成了野人,最终因为要给我帮忙,丧失了生命。
我感到既自责,又后悔,并且,我还替陈刚不值。
众人中,我是最难过的。
“总有一死,别为此过分悲伤了!”刘长水眼含着眼泪,说些宽心的话,想要宽慰一下大家悲伤的心。
我抬望眼,站在矮山上向远方望去,那座崖子刚刚还在伫立,现在却已经消失。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性命竟然是这样不堪一击。
“唉……李国良,把绳子整理好吧!”我用手指揪了揪眼角,想要止住泪水,语带哽咽的说道,“这绳子我们接下来肯定还会有用处,不能就这么扔在这里,你把它捯起来,捯成绳圈吧!”
李国良点点头,说道:“好嘞,三哥,你放心,我来干!”
暴雨的雨势减弱,但中雨仍然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三哥,我试了半天,绳子好像被卡住了!”李国良抓绳子,脸已经别的通红,他又尝试了片刻,见绳子依旧没有动弹,于是只能向我求助,“大家,绳子这是怎么了?要不然我再向下放一点?”
“我先看看!”刘长水站在矮山的山顶,探出身子向下望,竟然发现陡峭的山坡形成了个负角度,阻挡了他的视线,绳子向前延伸出5、6米,然后就又没了影子,只是笔直的向下垂下。
“抓住这截绳子!”我见刘长水发现不了由头,于是自己从孙仗岩的背包里,掏出那断质地结实的荆条,套在自己身上,把绳结搁在刘长水手中,“抓紧了,我探出身子去看看。”
我把身子和山顶陡坡垂直,保持了一个身体、山坡和绳子三者向下的合力,迈开步子,向陡坡前面的视觉障碍小步走去。走着走着,竟发现了端倪。
陡坡前,是另一个反角度的陡坡,两个陡坡前,竟然有个天然的平台。刚刚对岸的崖子垮塌时,我们的尼龙绳失去了着力点,像钟摆一样,狠狠的荡下来,撞在矮山的陡坡之上。
是的!尽管矮山的陡坡上,满处是鲜血,但陈刚这命大的王八蛋,他还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我放肆的肆意大笑,宣泄着自己心中的庆幸和狂喜,“长水,把荆条给我再送下来一些,你猜山坡那边是谁?”
听我这么一问,刘长水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其,他也露出了兴奋的微笑,开始慢慢的捯绳子,把我向山坡下送。
“三哥,稳当住了!慢慢来!”刘长水说道。
“陈刚!我来了!你再忍会儿!”我每向下走一步,肚皮上的肉便被粗糙的荆条磨一下,疼痛剧烈,但我不以为意,只要陈刚还活着,在我身上割下块肉又如何!
陈刚显然是昏过去了,他的表情痛苦,脸上满是血和泥水,他对我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他本是抓着绳索悬空的,估计是,崖子崩塌时,他本能的死死抓住了绳子,绳子碰巧在他身上缠了几圈,他便想钟摆一样,狠狠的撞在了崖壁上,这一撞虽然狠,力道十足,但好在让他不至于跌落50多米的山谷,跌入汹涌的山洪中被水卷走。
我这样,一步一步的,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慢慢垂降,走到陈刚的身边。山坡虽陡,但好在有个立足之地,我踩了踩陡坡上,探出的小平台,发现平台结实,于是站定,伸手探了探陈刚的鼻息。呼吸虽弱,但好在他还没死!我伸手轻轻的抚摸了抚摸陈刚的脑门,喊道:“陈刚!陈刚!醒醒!”
陈刚显然是听到了我的呼唤,他的脸部微微变换了一下,露出个痛苦的表情。
我伸手在他的脸上扇了几巴掌。
“兄弟,醒醒!醒醒!”我再次呼唤道。
陈刚慢慢的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哎哟,老三!疼!”陈刚的腰部被尼龙绳胡乱的饶了几圈,缠的格外结实,他撩起自己的衣服,发现肚皮上,已经被绳索勒出了几道血痕。
“哈哈哈!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说道。
陈刚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臂,右臂上,伤口依旧淌血。
“这儿也疼!”陈刚说。
“没事儿!没事儿!”我左手紧紧抓住固定着我的荆条,右手开始把陈刚身上的绳索一圈圈解开,然后说道,“你再忍会儿,到山顶我再给你治伤口!”
陈刚无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的胳膊、腿的骨头应该都是好的,身上到处疼,但应该都是皮外伤!”
“太好了!你还能走么?”我问道。
“能!”陈刚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刘长水!把我们带上去!”尽管实现被阻隔,我已经看不到刘长水了,但仍然朝着山顶的方向喊着,“快!使劲拽!”
刘长水一定是听到了我的话,因为紧紧捆绑着我的绳子,附加了一个剧烈的向上的力。我伸腿,向上迈步,顺便腾出了空间,让陈刚能在狭小的空间站立起来。
“走!咱俩一起上去!”我向陈刚说道。
陈刚点点头,和我一道向上走去。我们一步一步,虽然每一步走得颤悠悠,但这负角度的山梁,终于不再是天堑。
费尽力气,我终于带着陈刚返回山顶。
大家欢呼着,庆幸队伍依旧保持着人员完整。这一路走到这里,虽然屡经险阻,但好在,我们都安安全全的挺了过来。
陈刚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他低头吐了口唾沫,唾沫里带血,还有半截碎裂断掉的后槽牙。
孙仗岩关切的蹲下身,问道:“陈博士,都哪儿受伤了?”
“浑身哪儿都疼,这下撞得我可是不善!”陈刚躺在地上,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但最疼的是胳膊,胳膊的伤口最大!”
孙仗岩捧起陈刚的胳膊,端详了一下,问道:“陈博士,我们的肉都是红色的,你的怎么有一截子是紫色的?”
陈刚听了这话,自己也有些好奇,他吃力的梗起脖子,看了看自己右小臂的伤口,感叹道:“哟!没想到我的伤口竟然有这么深!这哪里是肉!看清楚了,老孙,这是我小臂的筋膜!我的伤口需要赶紧缝合!”
说罢,陈刚看了看我们大家,问道:“我现在暂时没法子自如的活动,只能紧急在这里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可是,我没法子自己给自己缝合,你们谁能帮我一下?”
“估计也就是我了吧!”孙仗岩点点头,从自己包里拿出个小瓶子,他咬开瓶盖,伸鼻子闻了闻,酒香外溢,“我的针线活儿虽然一般,但这酒是老烧酒,度数有70多度,我一直舍不得喝,现在都给你用吧!忍住点疼,我这就给你消毒!”
“等等!等等!”陈刚听闻此话,突然拦住了孙仗岩,他伸手接过了小酒瓶,闻了闻,确实是酒香扑鼻,于是仰脖子喝下一大口,才把瓶子又递还给孙仗岩,“我喝一小口,纯粹充当麻醉剂了!好了!老孙!来吧!”
陈刚把身子绷直,做好准备,迎接随时可能袭来的伤口清创消毒时的剧痛。
孙仗岩把白酒一股脑全部倒在伤口处。
雨意朦胧。山谷里回荡着陈刚痛苦的叫声。
我咬断一截鱼线,从鱼线线轴上抽出一支小号的鱼钩,递到孙仗岩手里。
陈刚看了这架势,干脆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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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汗水、雨水、泥水在陈刚的身上交杂。为了抵御缝合伤口时的疼痛,陈刚不知浑身颤抖了多少次,他抽搐着每隔一阵子,就要偷眼看一眼孙仗岩。孙仗岩眯着眼睛,右手三个手指捏紧了鱼钩,细细密密的缝合着伤口,速度虽慢了些,但却是,把创口都固定在一起。
当他把鱼线最终打了个死结、伸口咬断鱼线、拍了拍陈刚,说道“弄好了!”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看到,陈刚的身子先是一震,马上又松弛了下去。
“把我扶起来!”陈刚自己试着想要做起来,但试了几次,发现无果,于是让我们帮忙。
夏望秋把陈刚扶起来,李国良把自己的背包垫在了陈刚的背后。
“我刚才自己试了试,十个手指都能动,十个脚趾都能懂,手腕、脚腕都能活动,深呼吸时,胸腔没有明显的刺痛,腹部也没有发胀,证明我现在的伤虽重,但没有内伤、没有骨伤,都是皮外伤。”陈刚说道,“我不是累赘,我想和你们一起继续走下去,我还是想去那个‘肥谷’,我还是想去那个神秘的山洞。”
刘长水点了点头。他说道:“‘晨勃’,我真服了你了!你放心,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但我给你我的成活,就算拖,我也要把你拖到山洞的洞口,让你自己爬进去!”
“滚!你当我是死狗!”陈刚笑了,这一笑,牵动了刚刚断掉的牙齿和牙龈,疼痛感再次袭来。
“放心吧!都走到这里了,我们不会轻易抛弃任何人!”我蹲下身,扶着陈刚的肩膀,“更何况,陈博士,你刚刚救了我们所有人!”
“不!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是他!”陈刚伸手,指了指夏望秋。
他见自己的体力慢慢得以恢复,注意力得以集中,于是尝试了一下。身子虽然不稳,但他自己又站了起来。
“为了就我已经又拖慢了行程,我们赶快继续启程吧!”陈刚说道。
李国良在一旁,已经默默的把孙仗岩的荆条和我们携带的尼龙质降落伞绳打成卷,他把两卷绳索鼓鼓囊囊的塞进背包。
我们继续前行。
雨势更小。
远望群山,山高路遥,雾霭茫茫。山谷里,洪水仍然奔腾咆哮。
我们刚刚还栖身的崖子,此刻已经不再耸立,成为了一个垮塌的岩堆。
“我们得做准备了!”夏望秋说道,“山洪还没有变小的意思,但那崖子的垮塌,已经在山谷里形成了个堰塞湖。地质结构更加不稳定了!”
顺着夏望秋手指的方向,我看去,山洪虽然奔腾咆哮,但竟然真的被截断了去路,水位越来越高。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该往哪里走?”我问道。
突然间,大家陷入了沉默。
该死的!我突然间发现,这场不期而遇的大雨,这股不期而遇的山洪,竟然湮没了,我们赖以寻找“肥谷”的线索。
“我们到底该往哪儿走呢?”陈刚扶着树,喘着粗气,他看了看孙仗岩,又看了看夏望秋。
大家心里,谁也没有问题的答案。
夏望秋疾步攀上矮山山顶最凸出的一块巨石,向远望去。他没有说话,面容深邃,这表情在我看来,远超了他这岁数该有的冷静和神秘。
“我们继续朝西走!”夏望秋指了指远处群山中,半山腰一条斑驳的小径,说道,“无论如何,我们走到那里,继续向前就是了,这是目前唯一一条,径直向西的小路。我们走到那里,去那里碰碰运气!”
刘长水听了夏望秋的话,也一跃登上巨石,朝夏望秋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许久,他面带迟疑。
刘长水没和夏望秋交流,反而朝孙仗岩招了招手,说道:“老孙,你上来,看一看!”
孙仗岩把双手的血迹,在岩石上摸了摸,横腰一跨,也登上巨石,朝夏望秋和刘长水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条路……老孙……这条路走得通么?”刘长水向孙仗岩问道。
孙仗岩摇摇头。
“打死我,我也不会走这条路!”孙仗岩点点头。
“怎么?为什么这条路走不通?”夏望秋问道。
“我在这里生,在这里长,虽然离开这里多年,但老辈人留下的传说,还记得一些。”刘长水点点头,说道,“我要没记错的话,这条路,被我们当地人称为……”
“这条路是‘黄泉路’!”孙仗岩抢着说道。
“对!没错!我从小时就听说,这条路只是有人进去过,没有人出来过!这条路,吞噬掉多少人命,谁也数不清!”刘长水说道。
“可是,除了这条路,我们别无选择!”夏望秋说道,“就算死,也要走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