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分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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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要走就赶紧走，在这里磨叽，没什么帮助的！”刘长水向我们催促道。他猫腰，把系在担架上的尼龙绳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顺手又握紧了陈刚的担架。

“我来吧！”李国良走到我身边，他接过了我手里的绳子，说，“三哥，您休息一下，我来，我缓过劲儿来了！”

我向李国良点了点头。

我又向李想瞅了几眼，让他继续带路。

我们继续前进。

“估计晚上我们的脚力慢，还要走好一阵子，要想向上攀登，赶到我们的驻地，还得好些时间！”李想说道，“准备一下，点一些火把照明吧！”

这个任务交到了孙仗岩的手里。

他一边用随身的砍刀，砍断山边的小树枝，一边搜集着桦树皮。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踅摸了一溜够，他竟然在天黑之前的不到一个小时时间里，做成了十几支火把。

当最后一丝阳光退去，黑暗遮天盖地的袭来时，我们第一时间把火把点燃。

这星星点点的光亮，瞬间就被山林、悬崖、羊肠小路的黑暗所吞噬。好在，这聊胜于无的光线，给了我们足够的视线。

进入夜晚，天气凉爽了许多。尽管温度依旧是闷热的，但至少有了些许凉风。

羊肠小路的路径折折返返，有了这样的光线为伴，我们姑且不会迷失方向。

入夜后，营区完全丧失在黑暗中，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

“你们营地里，没有电力供应么？”我向李想问道，“晚上至少也应该生个火堆，点个蜡烛啊！”

“有的！我们有大量的干电池，还有一台发电机。事实上，我们的营区里有个级别特别高的医疗所，所以，需要大量的电力。我离开时，印象里，发电机的柴油还有很多桶。但他们为何不开灯，不恢复供电，这我也不知道！”李想一定也发现了营区的黑暗并不寻常，他感到诧异，“兴许他们是之前受到了夜晚的偷袭，明白了需要在晚上进行灯火管制，所以强制要求大家不能开灯，不能生火。我见有人用过夜视仪，但我们做不到人手一台。只能是专供夜晚的岗哨使用！”

听了李想的话，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之前打死的狙击手的战术背包，还在夏望秋手里。我喊过夏望秋，翻了翻那个背包，把背包翻了个底儿掉。可是，背包里除了食物，所剩设备无几，更没有我们现在急需的夜视设备。

“继续摸黑赶路吧！”夏望秋对我说，“爸爸您放心，这里的情况比较明晰，这羊肠小路上，罕有野生动物的。我们的威胁少了一大半！”

“那要再有敌人搞伏击，又如何是好？”李国良抬着担架问道。

“不会的，放心吧！在这里，我们就担心野生动物就行了，尤其是掠食性野生动物，至于伏击的敌人——”夏望秋说道这里，脸上一副释然的表情，“他们断然不会隐身到这里。选择在这里打伏击，我们况且无处躲无处藏，可是，他们又要隐身在哪里？”

借着忽明忽暗火把发出的点点火光，我极目向四周望去，我们走在大概只能容下一辆汽车通过的小路上，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除了脚下滑腻腻的苔藓，身边再没有更多的绿色植物。我知道，这是个基本安全的位置。除非，山下有人用单兵火箭轰我们头顶的立崖，让石块砸死我们。可这是杞人忧天，这样的局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接下来，到了营地，您想怎么安排陈博士的遗体啊？”夏望秋在我身边，悠悠的问道。

“找些木料，找些燃料，把你陈伯，用最原始的方法火化。带走他一部分骨灰，把剩下的洒在山里，让他长眠在这26年来研究、探索的大山。”我说道。

“嗯，这也是我想的！”夏望秋说道，“爸爸我还有个问题，26年前，您和陈叔有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诀别啊？”

“嘿嘿！”夏望秋的话，让我的心轻轻一颤，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但想起了当年，26年前，当陈刚抱定必死的念头，给我看他女儿照片时的场景。那照片估计已经不知所踪了吧。可是，他的女儿还在呢啊！

想到这里，我对刘长水说道：“兄弟，我想替陈刚，办一件事情！”

“三哥，咱俩可能想到一起去了！”刘长水说道。

“怎么？三哥？你俩有什么主意了么？”李国良问道。

“我俩想给陈刚博士修座坟，让他女儿过来看一看，拜一拜！”刘长水说。

“真好！你们真是好人！”孙仗岩说道，“多希望我也能再交到你们这样的好朋友！”

“你已经是了！”刘长水向孙仗岩说道，“老孙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钱。可你惦记着钱，却还能和我们一起走下去，这已经很难得了。有人说‘要钱不要命’，有人说‘顾财不顾情’，说的是人的贪欲和理性不能兼得。但你能兼顾好这两者，你明白我们此行的风险，却依旧能跟我们走下去，我们都很感激你！”

“别这么说了，显得我多无私似的。”孙仗岩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是图财，可是，夏望秋这小伙子，让我一次次大开眼界，现在驱使我留下的，钱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我就想知道，他还能给我多大的惊喜！”

“孙大伯，我肯定给你一个大惊喜！”夏望秋说道，“如果我们此行过后，能够安然无恙的话，我肯定给你一个大惊喜，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大惊喜！”

“这，老汉我无颜了啊！”孙仗岩说道，“我没脸再从你那里，借用你的分辨力，为我自己谋求更多的财富。”

“咱俩交换吧！”夏望秋说道，“既然你已经把你家祖传的小刀送给我了，咱这么说，如果你要是，能把都是古文的那本古书再给我，我就在沿路之上，给你留意着。不说给您找个无价宝，因为无价宝即便再值钱，往往也无市！我争取给你找个，可以让世人趋之若鹜的宝贝，抢着给你钱，互相竞价抢着找您买的宝贝，怎么样？”

“嘿嘿！”孙仗岩笑了，“我受之有愧啊！我受之有愧！咱们别特意找，还是碰运气吧!”

“您只要继续陪我们走下去，尽职尽责，我们肯定也不会辜负、亏待了您！”夏望秋说道，“您的生存技能，您的眼界和经验，我们还真是需要的很！”

“话说，孙仗岩，你抓住过的猎物，除了鸩鸟外，还有什么？什么猎物最值钱啊？”刘长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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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辛苦，我们互相小声的聊聊天，说些无意义的话，打发着枯燥的时间。

“嘘！”我突然间听到，前路之上，有些异样，可以忽略为无的翕动，带来常人几乎无法发觉的微小的响声，这响声，在我的耳中，却格外清晰。

“嘘！”我说道，“大家都别动，前面可能有情况！”

“怎么了？”刘长水回头看了一眼李国良，他俩把抬着陈刚的担架暂时搁在地上，抬望眼向前看去。

可前方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孙仗岩也停下了步子，他蹲下身子，把耳朵贴在羊肠山路的地面上，侧耳倾听，听了十几秒，才抬头。他表情诧异，朝我摇摇头，轻声细语说道，“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你听不到，我却听得清楚！”我朝孙仗岩说道。

李想诧异的停下了步子，他告诉我：“没有什么啊！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少来！”我一边说，一边回头望了望，夏望秋、厘欢、孙仗岩和李想的手里，各握着一把点燃的火把。

我伸手，把夏望秋手里的火把接了过来，用力扔向山路远方。

火把落地，火光溅落，远处的黑暗里，突然间出现了亮光，映照出一只类似青牛的动物。

李想的颜色更变，他的脸上突然呈现出恐怖。

“有枪么？快开枪！”我听到他惊恐的说着。

“一只牛，怕什么不咧！”刘长水看到是只牛，放松了警惕，他笑嘻嘻的说，“不过，夏望秋，你不是说这山路上不会有野生动物么？”

“刘叔，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我的判断错误了，我的判断失误了，这样行么？爸！爸！长水叔的武器怕是不管用，快用您的冲锋枪，用您的精钢子弹，快打它！”夏望秋紧急拍了拍我的肩膀，替我摘下了冲锋枪，随即，他又拦住了准备击发强弩的孙仗岩，“孙伯，你那不会管用的，别动你的弩箭了！”

“大家小心，大家小心，慢慢向后退！”李想强迫自己保持镇静，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

“怕什么！”李国良问。

“那他妈不是牛啊！”李想答道。

黑夜里，刚刚被我扔向前方的火把，余烬慢慢熄灭，那“牛”的身影消失，再次被黑暗吞噬了。

但他伸出的方向，却在黑暗中，传来了婴儿般的哭泣。

“妈蛋的！”李想说道，“恐怕，真是那种家伙！”

“什么啊？”李国良问。

“犀渠！”夏望秋答道，“只吃活食，动作迅捷，皮糙肉厚，刀枪不入！如果说戾猬负责清理森林，只吃尸体的话，那犀渠，则是只吃活食，它用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保持着林子里原始的生态平衡。”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厘欢高声的问着大家。她的声音中，投射出深深的恐惧和无助。

我们都听到了，婴儿般的哭泣声，正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