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罴为患(5)
239
这是一个听起来难以置信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当我当着大家的面,把决定告诉大家时。
反对的意见主要集中在刘长水和孙仗岩二人身上。
他俩都对带着夏望秋、夏恬、李国良参与行动,感到不解。
“我还以为你就是说说,就是姑且这么一琢磨。没想到你真的做出决定了!带着权斌,固然有意义,毕竟他是个权威的有经验的大夫,可是带着李国良?带着夏望秋和夏恬?三哥你是不是疯了?他们都是刚刚陪着你从火坑里跳出来,怎么能再带他们轻身涉险!”刘长水说道。
孙仗岩也摇摇头,他说:“尽管带着夏望秋这个小伙子,对我有好处,他能帮我找到更多更值钱的东西,让我这一趟冒险更加物超所值,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同意刘长水的意见,带着他们实在是很危险。”
“你俩都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的,有没有从我的角度考虑?有没有从他们仨人的角度考虑?他们是被我拖累,才不得不与这件事情有了关联。现在我们为了更深层次的冒险,就自己出发?就把他们再次抛弃在这里?”我看了看刘长水,看了看孙仗岩,问道,“你们有没有,从我这个父亲的角度考虑问题,我要对他们负责,最好的办法不是让他们远离危险,而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干些什么!况且,你们怎么能够判定,究竟是跟着我危险,还是留在这里危险?”
争论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听到我的反问,刘长水和孙仗岩才不再张口说话。
“这样吧,这几个孩子也都在这里,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不能武断的替他们做出决定,他们究竟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们,这个决定由他们自己做出。不过,他们要是向自己的父亲征询意见,那意见非常简单,我已经表过态了!”我扭过头,看了看夏望秋、夏恬,又端详了一眼李国良,说道,“对了,还有你,小李,单位里,你是我手下的兵,是个记者,但自从暴雨夜里,你冒着生命危险驱车帮我们赶到这里,你就不仅仅是我的兵了,你还是和我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你是否继续参与我的冒险,决定也由你自己来做。”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刘长水和孙仗岩,大可不必在“是否带着孩子们”的问题上大费周章多做纠结的,他们几个早就已经笃定,私下里商量好,要继续和我同进退。
不过,夏恬还是走到我的身边,拉了拉我的衣角,向我微微眨了眨眼,俏皮的意味深长的问道:“爸爸,还有个问题,您忽略了!”
“什么?你直接说,没有关系!”我说。
“您看,她怎么办?”夏恬把我的目光,引向坐在一旁的厘欢。我们的漠视和忽略,让厘欢这个姑娘此刻有些手足无措,她正焦急的看着我,等待和我的目光交流。
“啊!对,我把厘欢姑娘的事情倒是忽略了。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倒是我不周全!”我向刘长水和孙仗岩问道,“还有厘欢,她的决定,也不要由我们代替做出,让这个姑娘自己做。”
“你都听清楚了么?跟着我们,可能有危险,留在这里,可能更安全,姑娘,你选哪一个?”孙仗岩看了看厘欢,问道。
厘欢重新获得了我们的重视,脸上的焦急神色顿时不见。她看了一眼夏望秋,恢复了平静,安然的说了句:“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这话,让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显得有些尴尬。唯独夏望秋是个例外。这小子依旧木讷的很。
如果他真的如自己所言,具备转世记忆的话,那又怎会对厘欢的示爱不作回应!
“嗯,厘欢还是跟着我和我姐好!”夏望秋涅斜二目,看了一眼孙仗岩说,“我和我姐和厘欢,还是跟着我爸的好!至于李国良李哥,我倒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们三人定下了!”
“三哥,既然我都走了这么远了,又身涉这神奇怪异的事件之中,你先在把我剥离到队伍外,不让我了解事情的真相,还不如杀了我!”李国良表了一番中心,说道,“我肯定,跟你走!”
“老孙、长水,你俩还有什么不同意见么?”我望了一眼他俩,说道。
“那得了,我们一方面持续冒险,一方面保护他们,把速度压的慢一些就好了!”孙仗岩说道。
“这却是不用,放心吧,大家全都顺其自然,这趟行程,当慢则慢、当快则快,我们不用刻意追求什么!”夏望秋跟大家说道。
我们互相说着话,军械库门口站岗的警卫之一,已经把我刚才点名谈到的需用之物,全都送到了帐篷里。
我按照配给,把东西发给大伙儿。
最兴奋的不是刘长水,而是孙仗岩,他看到我给他选的M14步枪,瞬间就来了精神,他把枪在手里把玩,意兴阑珊。
“别走火,会用枪么?”见孙仗岩玩儿枪兴奋,刘长水有些担忧,他给孙仗岩浇下盆冷水,“小心点!”
“兄弟,我是猎人!我小时玩儿枪时,你备不住还是‘液体’呢!”孙仗岩反呛后,随即又问,“夏记者,即便我有了枪了,我也想带着自己的强弩,这样可以么?”
“路远无轻担,只要你自己能接受负重,我们没有问题!”我说道。
“那感情好!”
刘长水也很兴奋,所以才会对孙仗岩口不择言。之前我手里的冲锋枪,他已经觊觎了一阵子了,现在终于拿到手中,他兴奋的把玩。
“长水,我给你准备了一把长枪,一把短枪,子弹给你配的也最多,可能你的行李最重,可以么?”我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有枪就有安全,我能承受!”刘长水说道。
出乎我的意料,李想本还在帐篷外站岗,但我把他叫进来,告诉他我的安排时,他对于此,倒显得很平静。
“行,我跟你们走!我有自己的配枪,有装备,我此行的任务——”李想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夏恬,“我此行的任务,就是首长之前给我交派的任务,保护好这个姐姐!”
“不!小兄弟,你要保护的不仅仅是夏恬,还有他们……”我指了指夏望秋、李国良和厘欢,“但你放心,这个任务肯定不会只交给你一个人完成,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个团队了,既然是团队,那我们就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独行!”
李想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是你们几个了!你们都没有用枪的经验,给你们枪也是枉然,我给你们准备了足够保证安全的防护措施,负重可能比我们的装备,还要更甚一些,都是防弹的战时级别的,但我保证,绝对安全!”我做了个样子,往战术背心里塞上防弹板,然后套在夏望秋的头上。夏恬、厘欢、李国良纷纷照做。
240
最初走出家门时,我只是个急于救女儿脱险的父亲。
后来,在医院,我成为了病人。
再后来,我穿上了户外服装,走进大山,更像个旅行者。
如今,我配备了全套武器,有了自己的装备,终于重拾了自己的“老兵”身份。
带着这一行人走出帐篷时,我们引起了营区里所有人的瞩目。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在他们的心中,我们比他们更像一支“杂牌雇佣军”吧!
“走,我们去找吴飞!”我向刘长水说道。
但话音未落,吴飞已经带着郑勇和权斌,一步步走向我们身旁。
郑勇的步履还有些蹒跚,但他看见我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三哥,许久未见,26年了!”郑勇朝我一笑,满脸的大义凛然,这样子,也像我26年前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没想到,我们还能并肩作战!”刘长水走上前去,在郑勇的腿上摸了摸,“挂花了?严重么?”
“小事儿,让蚊子叮了口,有两天就能长好!”郑忠朝我点了点头,示意大可不必担心。
“走吧!我把权斌大夫也交给你们了!”吴飞说道,“夏老三,你可得确保权斌大夫的安全。”
权斌朝我微笑,他点了点头。在他身边,是他最得意的两件“作品”。他替吴飞完成了人类的首例“换头术”,又在24小时内,治愈了我的颅内肿瘤,并同步完成了术后康复过程。
“走吧,我带你们看看我们测绘出的山洞疑似洞口!”吴飞一挥手,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就在前面一点点,花不了两分钟就能走到!”
吴飞的话不假。
他口中的所谓的“洞口”,实际上就在他的帐篷的后面,被一堆刚刚砍下收集而来的蒿草、树枝覆盖。
吴飞指挥自己的手下,把挡在“洞口”的覆盖物拿去。
我们面前,是一面坚硬的花岗岩石墙。
“洞口呢?”我向吴飞问道。
“洞口就在这里!”吴飞说,“夏老三你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弄不清究竟要怎么打开洞口。如果我能找到洞口,我能进入洞中,我之前还废这些劲干什么!”
“这……”望着厚重的花岗岩,我有些不明就里,走上前,我攥拳,使劲捶了捶岩石,厚实的岩石纹丝不动,甚至连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这……这是在开玩笑么?”孙仗岩挎着自己的步枪,走上前,他摩挲着岩石表面,说道,“传说是这样,不假,洞口终年被巨石阻挡,非得到特定的时间,才有巨型的麋鹿和黑熊推开巨石,清理洞内环境。可是,这特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传说从来也没有提及,我们只能碰运气啊!”
“要不……把它炸开?”刘长水走上前,他学着我的样子,捶了捶崖壁,寄希望于找到崖壁最脆弱的施力点,便于安放炸药。
“我们已经炸过很多次了,这崖壁、这洞口一直是老样子,炸药根本起不了作用!”吴飞回答刘长水的话。
就在我们探讨着打开洞口的方案,做着无用功,尝试着根本不能起效的努力时,我们却都忽略了夏望秋。
要不是夏恬的提醒,我甚至没有发现,夏望秋在崖壁底下驻足许久,然后拽了拽厘欢的衣角,两人携手揽腕,向营区另一端的断崖处走去。
“儿子,小心,这平台狭窄,断崖那边风大,小心别掉下去!”我朝夏望秋喊道。
夏望秋却不以为意,他和厘欢走到断崖边,示意厘欢一道,和自己举起双臂,面朝扑面而来的风,做着深呼吸。
一个金童,一个玉女。一个因为26年来的自闭症,没有出过门,皮肤白皙;一个因为终年生活在大山里,皮肤黝黑却投射出活力。这一幕景色,让我们所有人,暂时忘记了争论和相互否定,都把目光投到他们身上。
他俩深呼吸许久,这才转过身,又携手揽腕向我们走回来。
“小伙子,别瞎跑!”吴飞苛责道。
夏望秋没有理他。他转过头来,对我说道:“爸爸,我蒙昧了。我早就该发现的!这是我的疏忽。”
厘欢扭过头,看着夏望秋,羞赧的笑。
夏望秋却没有理睬厘欢。
相反,他朝我继续说道:“我早就该发现的!太明显了!这崖子、这山谷、远处的溪流、群山……”
“小伙子你别打岔,我们正忙着呢……”吴飞打断了夏望秋。
“哎呀首长,你别打岔!”孙仗岩粗暴的打断了吴飞,转而示意夏望秋,“小伙子,你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我疏忽了,以至于没有发现,这里是有个山洞,这里又不仅有个山洞——”指南针早已经失效,夏望秋根据太阳的走向和植被的长势大概判定了方位,手里比比划划,口中自言自语,“我们在群山的西侧、这崖子坐北朝南、视线范围内是低矮的群山、脚下山谷里溪水潺潺……”
“这我们都知道!”吴飞再次打断了夏望秋的话。
“可是有的你们却不知道!”夏望秋的双眼,突然间炯炯有神,他褪去了自己双肩背着的背包,脱去了自己厚重的战术背心,扯掉了防弹板,把这一切扔到地上,然后严肃的看着我们,“走吧,回帐篷吧,我们得重做打算!”
“说什么呢!时间紧迫!”吴飞看了看我,语气加重,带着些命令的口吻说道,“夏老三你儿子怎么回事儿?这还没开始呢,怎么就开始打退堂鼓?”
“你才知道多少!”夏望秋的语气,突然间也变得强硬,“无知的人,差点被你害惨!”
“你说什么呢?”吴飞忘记了自己的长者身份,他意欲冲上前,教训一下这个看起来不知天高地厚,公然冲撞自己的小孩子。但一支有力的胳膊,却拦腰把他抱住。吴飞回头一看,还是孙仗岩。
“小伙子,你继续说!”孙仗岩鼓励夏望秋,继续讲下去。
夏望秋伸出胳膊,指了一下我们面前的这面花岗巨岩,说:“洞口在这里,不假!可这压根也不是山洞!更不是天然形成!这是座墓!是座古墓!是座戒备森严的古墓!”
“你说什么?”吴飞听了这话,有些难以置信。
“小伙子,你确定么?”孙仗岩朝夏望秋问道。
夏望秋点点头。
孙仗岩松开了抱住吴飞的胳膊,他此刻对夏望秋,表现出无条件的百分之百的信任。
孙仗岩指了指夏望秋,对吴飞说道:“你不知道这小伙子,他的能耐远超我们想象。他说这是墓,兴许还就是墓。我们真要好好琢磨琢磨!你应该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