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棺大惊
大槐村，地处偏僻，位于黔州东南，极靠近深山老林，很多登山客通常以此为最后一个据点，前往山林深处探秘，不得不提的是，不大的村子里，却是苗汉混居，只是，好多年了，也没能完全消除隔阂，汉人多在村北，苗人多在村南，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分割线般。
今夜，天光大暗，再加之风声呼啸，正是多事之时，镇派出所值班民警胡梁柱一点也不敢怠慢，一接到上头的紧急电话，他立马就骑上自己的破摩托出勤了，半道，硬拉上好哥们同往，心里才踏实了点。
最近三个月，接连有游客失踪，或是无端消失于大槐村中，或是被茫茫山林吞噬，愣是找不出一点踪迹。至今为止，连一具尸体都没能找着，更是加重了其中的恐怖诡异气氛，故而，谁也不愿意深夜独自前往大槐村执勤。
破摩托在嗡嗡巨响中，跑得飞快，半小时不到，就进入大槐村了，民警蔡丰率先敲开了村头一家的房门询问道：“今天，谁家办丧事？”
“陈得友家的老太爷过世了，正好是今天办的丧事。”屋里，一个中年妇女牵着孩子，见了胡梁柱身上的警察制服，就下意识的回答道，随即警醒，惊疑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明天一早，你就知道了！陈家怎么走？”蔡丰精明干练，直入主题。
“陈家的丧事宴席才结束不久，你们见哪敞亮人多，就对了。”中年妇女一说完，就手放门上，一副撵人的架势，蔡丰与胡梁柱也识趣，转身就走。
那中年妇女一关门，就对里面喊道：“当家的！当家的！陈得友家出事了，你快去通知下！”
屋里的黑脸汉子显然也听到了，踌躇片刻，就猛点头道：“得提了醒！从后门绕近路，可比警察快多了。”嘴里念叨着，黑脸汉子就一溜烟从后门跑了出去，那速度跟长跑冠军似的。
七八分钟后，胡梁柱与蔡丰见着了陈得友家人，让两人吃惊不小的是陈家男女老少十几口人面色沉凝的早等着了，一身白的孝服还没有脱去，显得格外扎眼，两人心中顿时一苦，恐怕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而结局殊为难料！
陈家十几口，唯有老太爷独坐，其他人尽皆笔直站立，胡蔡二人站立屋中，顿时，有种三堂会审的错觉，一直闭眼的老太爷豁然睁开双眼，老辣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二人，苍老的声音低沉喝问道：“两位警官夜间前来陈家，有何贵干？”
胡梁柱上前一步，恭敬道：“今晚，有人报警，称自己的男友被埋在了大槐村今日下葬的棺材里，我与蔡丰特来查证。”
“怎么查证？挖坟！开棺！哼，乱弹琴！”老人家气的嘴唇哆嗦，而后，不断咳嗽起来，在他身后的壮实汉子连忙给他拍打后背，喘匀了气，也就没大碍了，随后对老人家叮嘱道：“二叔，别气坏了身子，就让我们这些小辈们处理吧！”
老人默默点头，并闭上眼睛，那壮实汉子先是与身边的几人耳语几句，而后，开口问道：“埋在棺材里的人如何报警的？”
胡梁柱毫不犹豫道：“报警人名温婉，是被埋之人的女友，据她所说，自己的男友被人埋在棺中，身边放着一个手机，由于拨号键损坏，无法自己报警，就由她代劳了。”
那壮实汉子顿时嗤笑道：“呵，这不明摆着的假话吗？谁会把人埋在棺材里，还留个手机，咱们庄稼人都懂，更何况两位警官，两位是应付差事的吧！”
“不，不，不。”胡梁柱连连摇头，面色凝重道：“上头发下的是Α级警报，就表示确有其事，并且案件性质极其恶劣，有可能涉及到入夏以来那一系列游人失踪案，请各位配合。”
一屋子人惊了一下，顷刻间静寂下来，眼中尽皆透着深深的惊恐，显然对那一系列失踪案心有余悸，好一会沉默，那壮实汉子怒道：“警察就了不起啊！没有绝对证据，一块土也别想动。”
蔡丰劝慰道：“涉及人命，谁都得慎重！作为警察，更不能轻忽！各位也想想，若年年祭拜的坟内都是他人，那死去的老人家该怎么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的。”
胡梁柱则是强硬道：“Α级警报出动的警力，绝不止我二人，那时，就真的惊扰故去的老人家了。”
陈家二爷陡然睁眼，对外面喊道：“万新小顽皮，再不进来，二爷爷打屁股啦！”
“哦哦！进来了。”一个很是机灵的半大小子从门外窜进来，对胡蔡二人促狭一笑，随即乖巧的凑近二爷爷，甜甜的道：“二爷爷，问题很简单呦！只要去爷爷坟地就清楚了。”等吊足了众人胃口，才道：“若棺材里能打电话，那就得有出气孔，否则，地下三尺绝不可能打通电话。”
“真是个聪明小子，一语道破天机！”蔡丰赞一声，而后，向陈家二爷询问道：“现在可以动身了吗？”
“带足了火把、手电、香烛纸钱，去祭拜老大！”老人家一发话，陈家的男女老少一齐动了，行动的很是迅速，胡梁柱不怕得罪人的叮嘱道：“带上铁锹锄头，以备万一。”
陈家二爷一点头，那些小字辈们只好黑着脸照办了，稍后，胡梁柱与蔡丰还没放下的心，一下子哇凉哇凉的，放声悲号道：“谁扎了我的胎！”
“铁定是陈万新那顽皮崽，屋里人就他溜出去过。”胡梁柱恨恨的望着远处偷笑的陈万新，蔡丰急忙劝道：“车胎被扎，就当是给陈家人泄火气了，办丧事的人家，谁愿意摊上这事！”
***********
陈老太爷的坟在田地尽头的山岗上，那里，一座座坟包，静寂无比，偶有松枝随风摇摆，“飒飒”之声，在黑夜里很是渗人。
兴许是夏日太炎热的缘故，陈家的队伍，半道上不断增多，以至于寂静到让人害怕的坟地也喧闹了起来，一个个的火把、手电，尽数停在一座背倚山岗，坐望小湖的风水佳穴前，那正是陈老太爷的坟墓。
胡蔡二人与陈家家主陈得友各自拿着火把，仔细探查着坟包以及周围的各处，只是，三人的脸色各不相同，陈得友紧张的面孔渐渐轻松下来，胡蔡二人面沉似水，眼神中疑惑、恼怒、气馁等情绪不断闪烁：“哪有什么洞？哪有什么透气孔？蚂蚁窝都翻遍了……”
一刻钟后，胡蔡二人终于放弃了寻找，对陈家二爷恳求道：“报警人与警方约定，一个小时后开机，请陈二爷在通话之后，再做决定！”
“人命关天，那就等吧！权当纳凉了。”陈家二爷端坐在板凳上，眯着眼睛，真的跟乘凉似的，偶尔，对着坟嘀嘀咕咕，似乎在与亡者对话。
胡梁柱对蔡丰道：“我们俩每隔三分钟打一次电话，争取最快得到消息。”
“那个报警会不会……”蔡丰的质疑还没说完，就被胡梁柱打断了：“警察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人命关天之时，必须选择相信。”
“学长教训的是。”蔡丰身躯一震，目中绽放出光芒，那是警察的荣誉之光。
胡蔡二人丝毫不懈怠的拨打电话，大槐村村民则悠闲惬意的享受夜间的墓地乘凉，别有一番风情，奇怪的是，乐天的电话一直没通，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胡梁柱对蔡丰安慰道：“棺材里没有计时工具，难免会有很大差别。”
“最糟糕的莫过于已经开过机了。”蔡丰凝视坟头，心中唯有祈祷。
“呼呼呼呼！”
刺耳噪声中，一道强光从天上射下来，随后，一架庞然大物落下，仿佛一尊怪兽驾临，格外的有震撼力，悠闲乘凉的村民一阵骚动，差点就要拔腿就跑，胡梁柱急忙制止道：“大家别慌，那是直升飞机。”
在村民们半信半疑的目光中，一名温婉如小家碧玉的女子，快步走入大槐村聚集的灯火处，焦急的向胡蔡二人询问道：“两位警官，找到乐天了吗？”
胡蔡二人顿时无比汗颜，向温婉好好解释了一番，温婉听后，沉默片刻，柔和的丹凤眼盯了陈家二爷一会，正当胡蔡二人一阵担心之时，温婉快走几步，膝盖一弯，跪在陈家二爷面前，悲声哭泣道：“请陈二爷开恩，给乐天一个机会。”美丽的嗪首长伏地上，喧闹的人群一瞬间寂静下来。
陈得友大吃一惊，就要搀扶起温婉，陈家二爷摆摆手，对温婉道：“谁家坟墓，都是大事，不可轻开！然，人命更大，老头子话放这了，只要能让我三分信，就开棺！”
“谢谢陈二爷！谢谢陈二爷！”温婉连连道谢中，被陈得友身边的女人一把拉了起来，好一番安慰，而就在这时，一段荷塘月色的手机铃声响起，温婉僵硬的俏脸陡然绽放荣光，一把掏出粉红颜色的手机，按下接听键与免提，乐天急切的声音顿时传来：“出殡时的丧乐叫《千张纸》，中途碰上出嫁的队伍，那边唱的喜乐是《好日子》。”
乐天的话顿在这里，粗重的呼吸有如风声，温婉急切望向陈家二爷，陈二爷也干脆，双眼一闭，使劲一挥手，仿佛喊出全身力气般：“挖！”
“谢谢！谢谢！太谢谢了！”温婉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连连道谢，并欣喜的对乐天道：“乐天，你可以出棺啦！你……”通话陡然中断，清晰的“嘟嘟”声，刺耳又悦耳。
尖尖的坟包，在铁锹锄头下面目全非，脑腾腾的村民尽皆肃穆，不再言语，而那个号称陈家最聪明小孩的陈万新深深皱着眉头，一副踌躇不定的模样，陈二爷人老成精，很快就察觉到了，强打精神询问道：“小机灵鬼，愁个什么？”
陈万新斟酌着道：“从那通电话可知，棺材里确有活人，而最后那句话就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快说重点！”陈二爷一听涉及大哥的坟墓，顿时就急了，张口吼道。
“送亲队伍是有播放《好日子》，可那时已经离得很远了，即使是我们这些身处外面的人，听的都极其模糊，在棺材里怎么可能听到呢？是不是挖错坟了？”陈万新语气坚定了不少。
“对呀！村南的蒙老爷子也是今天下葬！”
“蒙三木下葬！对了，也是今天下葬！忙忘了！忙忘了……”陈二爷惊了一声，随即回想起来，蒙三木与自己是同龄人，从小的玩伴，突发疾病去世的，正赶上与老大一同下葬，只是自家大哥的丧事忙碌，哪有空去吊唁，以至于最后就忘记了。
变化太快，温婉也糊涂了，嘴唇蠕动几下，才问道：“蒙三木在哪下葬的？”
“那就远喽！村北与村南的坟地是分开的，隔着十几里呢！”陈得友耳朵敏锐，一听到刚刚的话语，就让挖坟的人停工了，随口回答了温婉的问话，沉声向陈二爷问道：“二叔，还挖吗？依我看，就是蒙老头的坟！”
一听此话，温婉等人心中顿时一阵紧张。
“挖！继续挖！”陈二爷老树皮般的黑脸，更加皱巴了，似喃喃自语，又像是与故去的大哥对话，语声幽幽：“心里有结啦！念头就不纯！拜祭的效果就大打折扣！还不如啊！挖开看看！瞅个清楚！心安了，就是最大的幸福……”
陈得友在陈二爷的令下，也是下定了决心，一挥手，眼神决绝，手脚之上仿佛绷上了一股牛筋，格外的坚韧有力。
铁锹铲、锄头刨，小山包，挖平了。长长一墓穴，沟通阴与阳，漆黑棺材里，一片静悄悄……
“开棺！”陈得友面色沉痛，高呼一声。
一根根黑色的棺材钉起开，四周一片肃穆，格外的安静，连风声都凝滞了，四名壮小伙一人掀起一边，才移开一点，就有人惊叫起来：“棺材里真是个年轻人！”
温婉脸色顿时煞白，扑到棺材边，哭喊着乐天，却突然戛然而止，嗫嚅道：“他，他是谁？”
陈得友悲愤大吼起来：“爹！你在哪？”
“老大！老大……怎么就没了呢？”陈二爷嘴唇不断哆嗦，紧接着，猛烈咳嗽起来。
胡梁柱走上前来，高声喊道：“这是一起极其恶劣的杀人藏尸案，请大家不要破坏现场！”随后，对蔡丰道：“呼叫刑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