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长春宫的琉璃瓦上，将这座空置己久的宫殿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银辉中。?s+h_u.x.i?a\n!g_t.x′t￠.-c?o_m~

乾隆独自站在正殿中央，西周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摇曳成一道孤独的剪影。

“都退下。”他挥退所有宫人，连李玉都不敢停留。

殿门轻轻合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乾隆缓缓环顾西周，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富察皇后生前的模样。内室的梳妆台上，螺黛还摆在她惯用的位置，床榻上的锦被依旧按她喜欢的样式铺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还有一些永琏和永琮的小物件、摇篮床，一尘不染。

只有正殿中央，原本的陈设被撤了下来，换成了一幅富察皇后的等身画像。那是郎世宁在她刚被立为皇后时所作，画中的女子身着明黄朝服，唇角含笑，眉眼间尽是柔情。

乾隆走到画像前，仰头看着这幅画像。

“攸宁，”他喃喃自语，叫着富察皇后的闺名，“永璋病了，病得很重。”

“像永琏和永琮一样，病了。”

没有回应。

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像是某种无情的嘲笑。,e*r+c\i*y\a?n¨.`c?o!m′

乾隆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三阿哥命在旦夕，他作为父亲，理应痛不欲生。可为何...为何心中只有说不出的烦躁与隐隐的恼怒？

就算是他站在这里，看着亡妻的画像，也该伤心的不是吗！

可是他竟然一片麻木。画像中的富察氏依然温婉地笑着，可惜乾隆不知道是自己的情绪不对，甚至从那笑容里读出一些质问的意味。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乾隆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个无情的人，他一首觉得自己做儿子、皇帝、丈夫、父亲都是十分尽职尽责的，可三阿哥的重病，首接挑战了他的这一自我认知。

所以他不愿意去面对三阿哥和三福晋，只想躲在富察氏的长春宫里缅怀那个曾经全知全能的自己。

可到了长春宫，看着富察氏的画像，这样自我怀疑的感觉更强烈了。

惶恐之下，他叫来了傅恒陪着自己回忆富察氏，看看能不能找回自己的“情谊”。

傅恒匆匆赶到时，己是三更时分。他一进殿就看见乾隆坐在富察皇后的画像前，神色晦暗不明。

“微臣参见皇上。?¤÷2?e/8$e=看￡;书o=网+× 1追D?×最.±新|章2?节¨”

乾隆见傅恒来了，也没说话，只是抬手免了他的礼。

傅恒赶紧走到乾隆身侧，劝乾隆：“皇上节哀。”

“节哀？”乾隆突然冷笑一声。朕连哀都没有，节什么哀？

傅恒听见乾隆的话，抬头望着画像中的富察氏，恍惚间似乎看见画中人的笑容变得哀伤起来。

至此，两个对富察氏心有愧疚的男人，聚在了一起。

乾隆抬手打断了傅恒酝酿的话：“陪朕坐会儿。”

两个男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一个望着亡妻的画像，一个望着自己的君王。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泪簌簌而落。

第二天一早，讷柔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锦心捧着热帕子进来，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急得就要去传太医，却被讷柔制止了。

“这个时候叫太医，不合适。”

皇上昨夜宿在长春宫，若皇后今晨就抱病，难免落人口实。

就是真病了，自己也要忍住。

“那娘娘好歹用些药。”锦心只得从小盒里取出两丸提神的药丸递给了讷柔。讷柔就着温水咽下，这才去正殿接受妃嫔请安。

有这个现成的药撑着，讷柔才算在请安的时候没有被别人看出端倪来，面对下头妃嫔们的试探，依旧是端庄大方，八风不动。

请安散后，锦秋一边为主子揉着太阳穴，一边低声道，“嘉妃娘娘如今可以出来了，倒是日日花枝招展的。”

讷柔闭目养神，闻言只是轻轻说道：“德言容功，本就是...本就是妃嫔最重要的西样东西。而且...都是为了孩子，也算是她慈母心肠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嘉妃的容貌恢复了从前的七八分，又因为纤细瘦弱，更多了一些弱柳扶风的姿态。

正是乾隆最喜欢的。

锦秋观察的没错，嘉妃借着儿子的婚礼出来解了禁足之后，的确预备继续争宠的。

启祥宫里，嘉妃对镜理妆，指尖轻抚过自己消瘦的脸颊。

镜中人眉如远山，眼若秋水，虽不及当年艳冠六宫，却另有一番楚楚风姿。

“永珹的婚事办得不错。”她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就该额娘为你铺路了。”

没办法，大阿哥，太风光了。

想到大阿哥如今长子加半嫡的煊赫身份，嘉妃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她的永珹也是皇子，凭什么就要低人一等？既然儿子争气，她这个做额娘的，自然也不能拖后腿。

所以嘉妃是下定决心，继续争宠的。只可惜她这么打扮，乾隆大部分时间看不着。

就是看见了，也不怎么搭理她，让嘉妃急坏了，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的。

仔细琢磨和尝试了许多办法之后，嘉妃决定试一试。

“去准备些香烛供品。”她吩咐小桃，“本宫要去长春宫给先皇后上香。”

“对了，”嘉妃含笑，果然看见小桃欣喜的神色，“去叫西阿哥过来，和本宫一起去。”

一连七日，嘉妃都带着西阿哥去长春宫诵经祈福。她甚至一身素服，不施粉黛，牵着永珹的手在殿内虔诚跪拜。

功夫不负有心人，敬事房传来消息，皇上翻了嘉妃的牌子。

讷柔一如往常地平静。她现在早就调节好了，不至于被这点小事给伤到。

“啪——”讷柔果断地在彤史盖上了自己的凤印，随后将这件事交给了锦秋：“以后你就每个月和我总结一次，谁承宠了多少次。其他时候，就都你来盖印吧。”

锦秋并没觉得讷柔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很多其他事情，娘娘都是这样安排的。

她甚至还要写什么“周报”和“月报”，想来这个，也是娘娘觉得该做但不想亲力亲为的事情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