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石屋门楣时,苏小棠的睫毛先颤了颤。!零+点/看_书~ `已+发*布!醉,歆¨漳/结-
石板的凉意顺着后背往上钻,她撑着青石板坐起来,指尖触到潮湿的苔藓,像触到侯府柴房霉朽的墙皮。
胸口那丝温热还在,像有人趁她睡着时往灶膛里添了把松枝,明明灭灭地烧着。
她低头去摸,金印隔着里衣烫得皮肤发红,可等她掀开衣襟,那枚巴掌大的金印却不见了,只余一道淡金色纹路从心口蜿蜒至掌心,细得像灶王爷画像上飘着的烟。
"昨夜..."她喃喃,喉间发涩。
记忆里只剩星子落进金印的光,和一串模糊的低语,像极了老厨头教她颠勺时哼的调儿,可具体说了什么,偏生像被灶火舔过的纸,一揭就碎。
她抬起手,晨雾里那道金纹忽明忽暗。
指尖轻轻一触,掌心竟泛起细密的甜香——是新麦磨成的粉,混着山核桃烤焦的糊香,像极了去年冬日她给陆明渊做的枣泥酥。
"小棠?"
远处传来唤声。
苏小棠猛地抬头,见陆明渊的青骢马停在田埂边,他踩着露水走过来,玄色外袍下摆沾了草屑,哪还有半分侯府三公子的讲究模样。
"你昨夜出城,暗卫跟丢了。"他站定在她面前,眉峰微拧,可眼底的焦灼比晨雾还浓,"我找了你半宿。"
苏小棠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影,像被墨汁洇开的痕。
她刚要开口,他却先瞥见了她掌心的金纹,瞳孔骤然一缩,伸手扣住她手腕:"这是?"
"许是灶神留下的。"苏小棠任他翻掌查看,那金纹被他体温一激,竟泛出暖黄的光,"昨夜金印融了月光,今早便成这样了。"
陆明渊的拇指摩挲过那道纹路,指腹的薄茧蹭得她发痒。
他忽然松开手,从袖中摸出个油皮纸包,拆开来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糖糕:"驿站厨子新做的,你最爱的桂花馅。"
苏小棠接过糖糕,甜香裹着热气扑进鼻尖。
可她咬下第一口时,味蕾突然泛起铁锈味——不是糖糕的错,是她的"本味感知"又在不受控地翻涌。
她猛地攥紧糖糕,碎屑簌簌落进晨雾里。我的书城 耕鑫最全
"江南出事了。"陆明渊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青石板,"密探今早送来急报,苏州、杭州、金陵三地的炊火接连失控,火焰是...诡异的紫红。"
苏小棠的手指一颤,糖糕"啪"地掉在地上。
她想起祭天台下百姓举着肉包欢呼的脸,想起老厨头说"烟火未尽"时发亮的眼,此刻全被那抹紫红染得发慌:"不是说灶神心愿已了?"
"心愿了了,可神力未必散得干净。"陆明渊从袖中抽出封密信,火漆印还带着驿站的余温,"我已命暗卫封锁消息,派了陈砚之带御膳房的人去查——他们懂火候,能看出门道。"
陈砚之?
苏小棠想起那小子总把"御膳房规矩"挂在嘴边,却在祭典时偷偷往灾民的粥里多撒了把盐。
她突然笑了:"他要是敢嫌乡下灶台破,你可得替我抽他。"
陆明渊也笑了,可那笑没到眼底。
他望着远处山影里的石屋,轻声道:"我让人查过这石屋,百年前是座灶神庙。"
晨雾忽然散了些。
石屋斑驳的木门上,果然还留着褪色的对联,上联"人间烟火本味",下联"天上星辰共灶"。
苏小棠走过去,指尖抚过"本味"二字,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堆着半袋陈米,墙角有个缺了口的陶瓮,瓮里竟还剩些黑色灰烬,像被大火烧透的纸。
"圣女那边也有动静。"陆明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让人传话,说在祭典遗物里翻到本古籍,要你今日午后去青竹庵一趟。"
苏小棠转身时,袖口扫过瓮沿,几片灰烬跟着风飘起来,在晨阳里闪着细碎的光。
她伸手接住一片,触手竟是温的,像刚从灶膛里夹出来的炭。
"走。"她把灰烬收进袖中,"先去青竹庵。"
陆明渊牵过马,却没急着上马。
他望着苏小棠袖中露出的金纹,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若真是灶神留的后手..."
"那便接下。"苏小棠打断他,掌心的金纹因她的坚定泛起暖光,"从前借神的光,如今...我自己举着火把。~鸿?特*小′说′罔, _蕪~错+内!容′"
青竹庵的银杏叶正落。
圣女跪在偏殿里,面前摊开本泛黄的《灶神残录》,指尖停在某一页:"愿成则魂散,愿未竟则转世。"她身后的香案上,供着块从禁地拓来的石碑拓片,"第二任教主·未尽之火"几个字被朱砂圈了又圈。
殿外传来脚步声。
圣女慌忙合上古籍,抬头时正见苏小棠掀帘进来,袖中飘出点火星似的光——是那道金纹。
"你也看到了?"圣女站起身,裙角扫过拓片,"我父亲说,每任灶神转世前,都会在信众心口留道'未竟印'..."
苏小棠的手不自觉抚上心口。
殿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供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进窗棂,叶尖沾着点黑色的灰——和石屋陶瓮里的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圣女指着她袖中露出的灰烬。
苏小棠刚要说话,远处传来脚步声。
青竹庵的小尼姑捧着个铜盒进来:"学者先生让把这个交给苏姑娘,说是在石屋附近采的。"
铜盒打开,里面躺着半袋黑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苏小棠捏起一点,本味感知突然如潮水般涌来——那灰里有焦糊的米香,有被烧化的金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印的灼热。
她抬头望向石屋方向,晨雾不知何时散了,山影里有个青衫身影正蹲在田边,举着个羊皮袋往里面装灰。
他转身时,苏小棠看清了他腰间挂的——是御书房的青铜令牌,和那日在史馆见过的学者一模一样。
"小棠?"圣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苏小棠合上铜盒,指尖抵着盒盖,能摸到灰粒隔着铜皮硌人的触感。
她望着窗外山影里的学者,忽然想起老厨头说过的话:"灶火最毒,能烧尽恩怨,也能藏住秘密。"
此刻藏在灰里的秘密,才刚刚露出一角。
青竹庵外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进学者的羊皮袋时,他正蹲在田埂边用银匙挑了点黑灰。
风掀起他青衫下摆,露出腰间御书房的青铜令牌——那是他昨夜翻遍史馆古籍后,特意系上的身份证明。
"焰灵晶..."他喉结动了动,银匙在随身携带的琉璃瓶里搅出细碎声响。
瓶中液体本是清透的月白,此刻正泛起诡谲的紫斑,像被墨汁染脏的玉。
这是他按照《神烬录》里的法子调配的试液,专门用来检测神裔残留的能量。"古籍说,焰灵晶是灶神心火所化,凡人沾之即焚..."他指尖微颤,银匙"当啷"掉进瓶底,"可这灰里的浓度..."
田埂尽头传来马蹄声。
学者猛地抬头,正见陆明渊的暗卫牵着青骢马往庵里去,衣角扫过他脚边的羊皮袋。
他慌忙用袖口盖住琉璃瓶,却还是有几滴试液溅在腕间。
皮肤立刻泛起红疹,疼得他倒抽冷气——这更印证了猜想:连稀释的能量都能灼伤凡人,那能承受全部的...
他望向青竹庵的方向,正见苏小棠掀帘出来,袖中金纹在暮色里泛着暖光。
老厨头的竹杖敲在青石板上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他停住脚步,左手按向腰间的檀木匣——那里面藏着他师父传下的"焰灵尺",此刻正隔着布料震得他骨节发疼。
"怪了。"他眯眼望向南边,暮色里山影如墨,"前日祭典刚送灶神归位,怎的..."尺身震颤突然加剧,匣扣"咔"地弹开,一截三寸长的乌木尺探出来,末端的铜铃叮铃作响。
老厨头伸手去按,指腹却被烫得缩回——那温度,像极了当年他在御膳房守了三天三夜的龙凤呈祥锅。
"灶神..."他喃喃,喉间泛起铁锈味,"未曾离开?"
身后传来挑担农夫的吆喝,老厨头慌忙合上木匣。
他低头时,瞥见脚边石缝里落了片黑灰,和苏小棠今早给他看的那片一模一样。
风卷着灰打旋儿,竟在半空凝成个极小的火团,转瞬又散了。
"该去寻小棠了。"他攥紧竹杖,加快脚步往客栈方向走,鞋底碾碎的不仅是暮色,还有心底漫开的不安。
客栈的木窗被夜风吹得哐当响时,苏小棠正对着烛火揉眉心。
陆明渊刚走,留下盏温热的桂圆红枣茶,可她喝到第三口就放下了——本味感知又在不受控地翻涌,茶里的枣香被压成了焦苦,像极了石屋陶瓮里的灰。
"许是累着了。"她扯松领口,金纹在锁骨处忽明忽暗。
刚要吹灭蜡烛,窗外忽然飘进片银杏叶,叶尖沾着点黑灰。
她伸手去接,灰却在指尖化开,留下道灼热的痕,像被灶火烫了下。
睡意来得突然。
她倒在枕上,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是老厨头教她辨火候时的调子:"火分文武,心有明暗..."
再睁眼时,她站在片燃烧的田野里。
火焰是诡异的紫红,舔着半熟的稻穗,却不发出噼啪声。
空气里飘着焦米香,混着金箔熔化的甜腥——和石屋灰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往前跑,鞋尖踢到个焦黑的陶瓮,正是今早石屋里见到的那个。
瓮口飘出缕青烟,凝成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她缓缓走远。
"等等!"她喊,声音被火焰吞得干干净净。
她追上去,指尖快触到那身影时,股无形的力猛地推来。
她踉跄跌倒,掌心按在焦土上,烫得几乎要喊出声——可那疼是真实的,真实得让她想起侯府柴房里被灶火烧伤的夜。
"你还没完成。"
低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苏小棠抬头,那身影已转过半张脸,轮廓像极了金印上的灶神,但眉眼却...像她自己?
"轰——"
一声钟响刺破梦境。
苏小棠惊坐而起,额角全是冷汗。
窗外的风卷着碎云狂奔,远处山坳里传来悠长的钟声,一下,两下,撞得她心口发疼。
她掀开被子下床,金纹从掌心爬到手腕,随着钟声的节奏明灭。
"我是不是...还没完成什么?"她对着窗玻璃呢喃,倒影里金纹闪得刺眼,像团不肯熄灭的火。
钟声还在响。
她伸手抓起搭在椅上的外袍,指尖触到袖中那包石屋的灰——此刻竟也在发烫,隔着布料灼着她的皮肤。
窗外,老厨头的竹杖声正顺着青石板路传来;山坳里,学者的琉璃瓶在包袱里晃出紫斑;而那口撞响的古钟,正悬在云雾缭绕的天柱峰顶,钟身上刻着四个褪了色的字:未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