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太子爷朱标那通夹枪带棒的“思想教育”轰得晕头转向，跟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似的，唐云耷拉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那驸马府蹭。·齐\盛_晓.说+徃- +庚+歆~最,哙!
“谨言慎行……莫负圣恩……啧！”唐云嘴里嘟囔着，把那八个字嚼了又嚼，感觉比吞了二斤黄连还苦。他下意识就去摸袖子里的宝贝烟斗，掏出来一看，好嘛，刚才在东宫书房吓得手抖，烟丝都撒干净了。“操！”这声骂得格外真心实意。没烟抽，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比跟朱棣玩心眼还累人！东宫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规矩比老王村祠堂里祖宗牌位摞起来还高，空气沉得能闷死耗子。
他正琢磨着回去得往鞋帮子里多塞几片烟叶子，下次再被“召见”好顶一顶，就听见身后一阵“噔噔噔”的小碎步由远及近，跑得还挺急。
“唐姑父！唐姑父！等等我！”
这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还没变声的稚气，除了东宫那位小祖宗朱雄英，还能有谁？
唐云脚步一顿，心里那点憋屈劲儿莫名就散了一半。他转过身，果然看见朱雄英那张虎头虎脑的小脸，跑得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带着点薄汗，身后跟着个小太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白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唐云赶紧迎上去两步，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揉他那小脑袋瓜，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了——东宫刚出来，朱标那“谨言慎行”的紧箍咒还在耳边嗡嗡响呢。他尴尬地搓了搓手，“你这……打哪儿钻出来的？刚溜出来的？不怕你爹回头又训我啊？”他指了指自己鼻子，一脸苦大仇深，“我刚被你爹训得跟孙子似的，脑瓜子现在还嗡嗡的。”
朱雄英跑到他跟前，喘匀了气儿，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嘿嘿一笑，透着股机灵劲儿：“唐姑父，你甭怕！我爹这会儿正批折子呢，没空管我。我是特意溜出来找你的！”他凑近了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兴奋，“听说……燕王叔刚去你府上了？还听说……你说了啥‘铁锅炖自己’？真的假的？燕王叔脸都绿了吧？”
唐云一听，脸皮抽了抽，差点当场表演一个“铁锅炖自己”。他赶紧一把捂住朱雄英的嘴，左右张望了一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话能乱说吗？你从哪儿听来的？”他感觉后脖颈子又开始冒冷汗了。这小崽子，消息也太灵通了点吧？朱标知道了，连他也知道了？这皇宫里还有没有秘密了？
朱雄英扒拉开他的手，小脸上满是得意：“嘿，这宫里，我想知道点啥，还能有不知道的？一个小黄门跟我说的！快说说，唐姑父，到底咋回事？‘铁锅炖自己’是啥意思？听着就带劲儿！是不是啥厉害的兵法？”
唐云看着他闪闪发亮、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再看看旁边那个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小太监，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得，刚被大舅哥训完，又被小侄儿堵路上盘问“造反言论”，这驸马当得，真是精彩纷呈。?武+4!看!书′ !埂/欣.蕞`全,
“啥兵法！瞎扯淡！”唐云没好气地摆摆手，一脸往事不堪回首，“就是跟你燕王叔瞎吹牛吹过头了，扯犊子的话，当不得真！你可千万别学！也千万别在你爹面前提！不然你大叔我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宫里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表情夸张。
朱雄英看他这样，反而更乐了，拍着小胸脯保证：“唐姑父放心！我嘴严着呢！保证不说！走走走，去你府上，我都憋好几天了，你上回讲的那个‘大海那边的大陆’，还有那个啥……啥球是圆的，我还没听够呢！还有还有，你那‘格物’的小玩意儿，我都惦记着！”
看着朱雄英那副抓耳挠腮、迫不及待的样子，唐云心里的郁闷彻底被冲散了。嘿，还是跟这小家伙在一块儿自在！至少人家听得懂人话，还对咱的“奇技淫巧”感兴趣！比跟他爹那尊泥菩萨打交道强一万倍！
“行行行！”唐云也笑了，大手一挥，“走！去我那儿！让你见识见识好东西！不过先说好啊，今儿可不准再问我‘铁锅炖自己’的事了！”
“知道啦知道啦！”朱雄英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拉着唐云的袖子就往前走，那小太监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
驸马府后院，唐云专门划拉出个小角落当他的“秘密基地”，摆着些七七八八的玩意儿——几块形状怪异的木头，几个大小不一的竹筒，一堆鹅卵石，还有个小水盆。朱雄英一进来，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兴奋得不行。
“唐姑父！快开始吧！今天讲啥？还是大海对面吗？还是那个圆球？”朱雄英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小脸催促。
唐云拖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从怀里掏出宝贝烟斗，慢悠悠地塞上烟丝。朱雄英那小眼神，“唰”地一下就黏在烟斗上了，鼻子还悄悄吸溜了两下。
“咋？又想闻了？”唐云瞥见他这小动作，乐了，故意把烟斗往他那边晃了晃。一股子醇厚又带着点辛辣的奇特香气飘了出来。
朱雄英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眼睛放光：“嗯嗯！唐姑父，你这‘醒神香’味儿真特别！跟我爹书房里那些熏香一点都不一样！闻着……闻着就精神！”他不敢说想抽，每次提这个，唐大叔都跟护犊子似的严防死守。
“那是！咱老唐家的独家秘方！”唐云得意地嘬了一口，吐出个不怎么圆的烟圈，“不过，你小子，闻闻就得了，这玩意儿可不是给你这年纪碰的。等你啥时候长得比我还高了，再琢磨这事儿！”他把烟斗拿开些，开始正题：“上回说到哪儿了？哦，对，大海那边的大陆！”
他指着地上随手画的一个歪歪扭扭的圈：“瞧见没，咱脚底下踩的这大地，它就不是平的！”他用脚踩了踩地面，“它是个大圆球！跟……嗯……就跟咱吃的汤圆似的，圆的！”
“啊？”朱雄英小嘴张得溜圆，满脸不可思议，“圆的？那……那咱站下面的人，不都掉下去啦？”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小板凳。·兰~兰-雯?穴` ￠已¨发·布/醉\歆·章/洁¨
“掉个屁！”唐云嗤笑一声，从旁边水盆里捞起个鹅卵石，“看见没，这石头，够沉吧？扔水里，‘咕咚’就沉底了。为啥？下面有东西拽着它！”他又拿起一小块木头，“这木头轻吧？漂水上！为啥？下面那劲儿没那么大！” 他放下东西，拍了拍手，“咱人，站在这大圆球上，就跟那木头似的，被一股看不见的劲儿稳稳当当吸着呢！掉不下去！懂了吧？”
朱雄英皱着眉头，小脑袋瓜子飞速运转，努力理解这匪夷所思的说法：“看不见的劲儿……吸着……” 他忽然眼睛一亮，“哦！我明白了！就跟磁石吸铁一样！是不是，唐姑父？咱们都是‘铁’，被大地这块大磁石吸着？”
唐云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嘿！聪明！对！差不多就这意思！你小子悟性可以啊！” 他乐呵呵地又嘬了口烟，“所以啊，咱一首往前走，只要不淹死，总有一天能绕回原地！你说神奇不神奇？”
“太神奇了！”朱雄英听得心驰神往，“那大海对面的大陆上，真有全身黢黑黢黑的人？跟炭似的？还有骑着大鸟打仗的？还有……还有满地都是金子？”
“那可不！”唐云开始发挥想象力，添油加醋，“黑得跟咱灶膛里的锅灰一样！骑着的大鸟叫鸵鸟，跑起来比马还快！金子？嘿，那地方叫啥来着……南美！对，南美！那山都是金山！河里流的都是金沙！阳光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就是太远了，隔着十万八千里大海呢！”
“哇……”朱雄英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那……那咱们大明啥时候能造大船过去啊？把金子都搬回来！”
“咳！这事儿啊……”唐云想到朱元璋那“片板不许下海”的祖训，有点蔫儿，“得看你皇爷爷和你爹啥时候开窍了。急不得，急不得。”
看朱雄英有点小失落，唐云赶紧转移话题：“来来来，光说不练假把式！让你看看姑父的‘格物’宝贝！”他指了指旁边那个用几块木头和绳子做成的简易杠杆装置，“瞧见没？这叫杠杆！能西两拨千斤！”
他让朱雄英站在一端，自己站在另一端，轻轻一压，就把朱雄英那小身板给翘了起来。“看见没？你姑父我不用费劲，就能把你撬起来！厉害吧？”
朱雄英被翘在半空，又惊又喜：“哈哈！好玩！唐姑父，再高点！再高点！”
正玩得兴起，唐云眼珠一转，看到旁边的小水盆：“再给你看个更绝的！”他又拿出个破陶碗，小心翼翼地放进水盆里，让它半浮着。“这叫浮力！东西放水里，排开多少水，就受多大劲儿往上托！”他拿起个小石子丢进碗里，碗往下沉了一点。“看，沉了点儿吧？排的水多了，托的劲儿也大了点。”他又丢进个大点的鹅卵石，碗又沉下去一些，但还没沉底。“只要这碗排开的水的重量，比碗加上里面东西的重量还大，它就沉不下去！”
朱雄英看得目不转睛，小脸上满是惊奇：“哦……就跟船一样！船装那么多东西也不沉，就是因为它排开的水够多？”
“对喽！孺子可教！”唐云得意地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
就在朱雄英跃跃欲试想自己丢石头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又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还有嬷嬷那特有的、带着点尖利腔调的声音：“殿下？殿下您在这儿吗？”
朱雄英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噌”地从小板凳上弹起来，慌得原地打转：“糟了糟了！是孙嬷嬷！她又来抓我背书了！唐姑父，快！藏哪儿？柜子里？”
唐云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赶紧把烟斗藏进袖子里，可不能让人看见他“带坏”皇长孙。他急中生智，一把抄起那个简易杠杆塞给朱雄英，又指了指墙角一堆破木板：“快！躲那后面去！拿着这个，就当……就当你在研究怎么省劲儿搬木头！别出声！”
朱雄英抱着那根木杆子，刺溜一下就钻到木板后面，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大气不敢出。
孙嬷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板着一张褶子脸，目光如电地在屋里扫射：“驸马爷，您看见我们殿下了吗？太子殿下寻他回去做功课呢！”
唐云赶紧站起来，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真诚又有点僵硬的笑容：“哟，孙嬷嬷啊！没见着没见着！殿下今儿没往我这儿来啊！是不是去……去御花园看鱼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脚把地上的水盆往桌子底下踢了踢。
孙嬷嬷狐疑地看着他，又探头往里瞅了瞅。木板堆后面，朱雄英紧张得死死抱着杠杆杆子，指甲都快嵌进木头里了。
“驸马爷，您这儿……叮叮当当的，是在忙活啥呢？”孙嬷嬷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啊？哦！这个啊！”唐云赶紧弯腰拿起刚才演示浮力的破陶碗，一脸认真，“研究……研究点新式水瓢！对对对，水瓢！您看，这形状，盛水多方便！”他笨拙地比划着。
孙嬷嬷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眼神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她显然对这“新式水瓢”毫无兴趣，又扫了一圈，没发现人影，才勉强道：“既如此，老奴告退了。若殿下过来了，还请驸马爷务必让他速速回东宫。”说完，一甩帕子，转身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唐云和木板堆后的朱雄英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呼……吓死我了！”朱雄英抱着杠杆杆子钻出来，小脸还白着，心有余悸地拍着小胸脯，“这孙嬷嬷，比燕王叔还吓人！鼻子比狗还灵！”
唐云也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谁说不是呢！比锦衣卫查案还严！你说你爹也是，把你管那么严干嘛？学那些之乎者也，能有我这‘格物’本事实用？”
朱雄英深有同感地用力点头：“就是！唐姑父你讲的东西才有意思！那些夫子讲的，听得我首犯困！”他眼巴巴地看着唐云刚才藏烟斗的袖子，“唐姑父，再……再让我闻闻你那‘醒神香’呗？压压惊！”
唐云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又好气又好笑。他小心翼翼地掏出烟斗，自己先狠狠嘬了一口，过足了瘾，才把烟斗口凑到朱雄英鼻子下面一点点距离：“喏，就一下下啊！别靠太近！”
朱雄英立刻像闻到鱼腥的小猫，凑近了小鼻子，深深地、陶醉地吸了一大口那带着辛辣和奇特焦香的烟雾，小脸上顿时露出满足又有点飘飘然的表情：“啊……得劲儿！”
唐云赶紧把烟斗拿开：“行了行了，过过瘾得了！”他看着朱雄英那副陶醉的小模样，忍不住逗他，“咋样？比你们东宫的熏香强吧？”
“强一百倍！”朱雄英用力点头，随即又垮下小脸，“可惜啊，我爹要是知道我闻这个，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打断腿不至于，”唐云坏笑着压低声音，“顶多把你关小黑屋背《论语》。所以啊，小老弟，咱们这‘共犯’行动，可得保密级别再提高点！下回溜出来，计划得更周密！”
朱雄英眼睛一亮，也学着唐云的样子压低声音，小脸上满是做坏事的兴奋：“嗯！唐姑父，我听你的！下次我让小路子（指他的小太监）在后门望风，有情况学鸟叫！”他忽然想到什么，凑到唐云耳边，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唐姑父，你鞋帮子里……是不是藏了你那宝贝烟叶子？下次……能不能……也给我一小片？我藏荷包里！万一被我爹关禁闭，我闻着也能顶住！”
唐云先是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好小子！这“共犯”觉悟，无师自通啊！他强忍着笑，看着朱雄英那充满期待和狡黠的小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也压低声音：“行！咱俩谁跟谁！下回……给你一小片顶级的！记住，这可是咱俩的最高机密！”
“嗯！”朱雄英用力点头，小脸上洋溢着一种分享了大秘密的激动和满足。他看着唐云，感觉这位“宝藏大叔”简首就是他在这个规矩森严的皇宫里，找到的最好玩、最对脾气的盟友和……嗯，“共犯”！
他抱着那根简易杠杆，感觉它比东宫那些价值连城的玉如意有意思多了。脑子里还在转着“圆球大地”、“大海对面的金山”、“西两拨千斤的杠杆”，还有袖口里似乎还残留的一丝辛辣醇厚的烟草味，只觉得刚才被孙嬷嬷追捕的惊险都值了。
唐云看着朱雄英那发亮的眼睛，心里也舒坦多了。管他朱标的紧箍咒，管他朱棣的试探，跟这小家伙在一块儿鼓捣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吹吹牛，闻闻烟，躲躲嬷嬷，这“驸马爷”当得，才算有点意思！
他掂了掂手里的烟斗，心里琢磨：嗯，回头真得多准备点顶级烟叶子了，自己用，还得“支援”小战友呢。这皇宫里的日子，没点“违禁品”顶着，真他娘的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