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和她一起,哪怕他们此刻正在亡命天涯,哪怕他们朝不保夕,哪怕他们只有这为数不多的安宁时刻……
这一瞬间就如同永恒,他希望可以一直维持……维持……就这么抱着她坐在马背上,身体随她纵马的速度颠簸,细嗅她的味道,怀抱被她的温度侵占……
許是白日过于波折,崔锦程在这样安宁的黄昏暮色中沉沉睡去。?1\3?x!s!.~n¨e`t·
“崔锦程?”
“……”
段乞宁唤了他两声都没有回应,不免将马速放到最缓,商队走走停停地穿过棠州边境,抵达新的州界。
受前段时日的旱灾影响,越往南走,越有感受,周遭景致愈是萧条,待到段乞宁等人深入此州腹地,已是天色渐晚,到了不得不安营扎寨的时候,崔锦程打巧就是在这时候醒的,他是被胃疼疼醒的,捂着腹部直抽气,头顶冷汗涔涔。
段乞宁已翻身下马,她原本用手搀扶着崔小少爺派遣伙计去传唤汪娘子,话音刚落,便见小少爷疼得抽搐,身子瑟缩得尤为厉害,整个人软绵绵得好似被抽干全部力气,竟直直从马背上栽倒而下。
段乞宁眼角一跳,下意识去拥那少年,好在是将他稳稳当当地抱住了。
幸而伙计们于荒芜的此地寻到一间可以容身的破庙,待手下人将破庙简单收拾一番后,段乞宁扶抱稳崔锦程的身体,握着他的一条手腕,朝他背过身。
崔锦程疼得没有力气说话,却还是气息微弱地道:“宁姐姐,你背上有伤……”
段乞宁不是个犹豫的主,当即用行动打断他说话,已将人背在背上。
伙计们赶忙为其开路,段乞宁脚下生风,将崔锦程背到破庙殿内的蒲团上放下,“汪娘子呢?”
“来了来了。~珊_叶?屋_ +醉_欣!蟑/节·更`鑫?哙/”汪娘子赶来,眼见这毫无任何的隔帘设置。
段乞宁一手握住崔锦程的手,视线全然聚
焦在他苍白的脸色上,道:“事急从权,无妨的,我准的。”
汪娘子登急绕到另外一側,替崔锦程把脉。
少年吃力地喘息着,眼眸幽深地望着她。段乞宁将她另外一只手也叠了上去,双手捂住他好似冰块一般没有温度的手,细细揉搓着。
诊疗结果依旧是老生常谈,他这些时日都未曾好好进食,胃疾越熬越坏。虽然汪娘子沿途采了不少药材可以治疗,但崔锦程这病若想康复,少不得每日细心养着,眼下条件也确实很难做到这一点。
“要不……你还是回雪州吧。”室内篝火映亮段乞宁皱成一团的眉梢,“听话。”
“不……我不去!”崔锦程固执地要从草垫上爬起,“我可以忍受的,宁姐姐。只要能和你一起,我愿意忍受任何痛苦,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我可以忍耐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忍得很……好吗?”
“好个屁啊,拙劣死了!”段乞宁微愠出声,对上他既害怕又倔强的瞳眸。
“可我不想离开你……”这一句明显气势偏弱下去。
二人的目光在木炭霹雳作响时交汇,崔锦程赌气地将头撇开,段乞宁呼出强压的怨气。
“罢了……”她起身回首问伙计,“咱们还有多少粮食?”
“回大当家的,撑到抵达桑州绰绰有余”
段乞宁心石落地,“那这几日大伙生火做饭吧,大家都吃些好的,吃饱了好继续赶路。”
众人自然是赞成,掌柜已吩咐伙计下去将煮鍋支起来,考虑到大当家的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夫郎,她们另外给大当家的送来一口煮鍋,有伙计过来送新鲜大米和野菜。\比/奇\中/闻¨网` `冕.沸?岳?黩!
那人当段乞宁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正欲替她淘米煮菜,段乞宁道:“你去吧,同掌柜的她们一道,这边我来就行。”
段乞宁给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那人将食材放下,去往热闹的另一头。
纵观段乞宁这头,一个小火堆只围坐着她和崔锦程二人,其中,崔锦程还因为生病蜷缩在地上。
在段乞宁下锅煮饭时,少年的眸光微动。
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再加之她给邵驰下过厨的先例,崔锦程的心脏宛如面前的火光一般猛烈地燃烧起来。
他滚了滚喉结:“宁姐姐……你这是要亲自下厨吗?”
段乞宁看他一眼,崔锦程反是愈发局促不安,惶恐地就要起身。
崔锦程不知晓当初在桑州,邵驰哥哥是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段乞宁为她下厨的,他从小被教育着,女人是碰不得厨具的,男人才该生火做饭,庖厨才是他们的战场。
不过,段乞宁一个现代穿来的,根本就没这讲究,她从前在现代,偶尔也会自己做做好吃的,并没有将做饭这种事看得很重,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故而她有些难以理解少年那样火热的眼神,只道:“躺着吧你,睡一会,煮好了唤你。”
崔锦程受宠若惊,“宁姐姐从前也这样替邵驰哥哥的吗?”
段乞宁熟练地将浸泡过的米粒下锅,合上锅盖,回忆了一会后道:“他可比你死皮赖脸多了。”
当年段乞宁炒菜,那厮简直是来添乱,会径直从后边拥住她,她一边骂骂咧咧,他犹如狗皮膏药一般粘着她不肯下地,段乞宁屡次拿他没办法,就默许了,炒完菜,邵驰那厮的配得感倒挺高,一句“我开动了”后,风卷云残,大口炫饭,给足段乞宁情绪价值。
他吃得香,她自然炒得开心,什么农家小炒、乡珍野味都信手拈来。
耐心等待水开的这会,段乞宁的思绪飘远,她想到了邵驰,也大抵猜到他被家里人关起来了,毕竟晾州西郊城外,他信中生死攸关的阿姐可是好端端地拦在路前。她从邵驰想到阿潮,想起阿潮,他坠崖前让她快走的模样令她此刻心口泛疼,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段乞宁眼眶微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莫要说这是一直护她爱她的暗卫。
段乞宁倏地坐直身,将面容仰起,那些湿润悉数被倒逼回眼眸,便是这时,崔小少爷靠了过来,靠在她的身侧,用双手轻轻揽抱着她。
“宁姐姐,你想哭便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他将头埋过去,低声细语着。
段乞宁已将情绪收敛,在低头时神色如常,顺手给火堆添柴,“哭?”她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你以为我是你?”
她而今挖苦他,崔锦程竟然觉得心里还挺好受。每个人都有表达情绪的不同方式,这或许是她发泄情绪的方法,总比压抑在心里强。少年松了一口气,“宁姐姐,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哭吧……”
段乞宁动身,偏过半边身子对向他,染着些木炭味道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端起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端详很久,才松开手指,弯了弯唇角,似在为他方才那句辩白感到玩笑,不过她未加反驳罢了。
她这一笑,少年跟着心情舒缓些许,再度将脸颊贴在她的肩上。不过,煮粥到底过程漫长,段乞宁想了好些会旁的心事,不知不自觉间,那小子从她的肩处滑落,睡在了她的臂弯中,再到后来,她将少年的脑袋轻轻捧着,缓缓安置在了自己的大腿间,让他枕靠着自己的腿入眠。
半个时辰后,飘香的米粥出炉,段乞宁将野菜置于里头烫开,将腿上的少年唤醒,拍了拍他的面颊。
或许是因为久未进食,又或许是因为这是她亲手所煲,崔锦程捧着米粥,也顾不上烫不烫的,吃得很急,平日里那些矜贵小少爷的模样仿佛都被他抛之脑后了。段乞宁望了会他失态的模样道:“慢点吧,小心烫,太烫了吃着也难受。”
道完,她捧起自己的那碗,舀了一勺后吹了吹。
同她往日吃食的规格相较,今日的白粥野菜确实有些索然无味,不过现在也没那条件,她倒没那么娇气,三下五除二接受当下的处境,将那碗白粥配野菜下肚,略显不够又去盛了一碗,掌着汤勺,她问崔小少爷:“你还要吗?”
崔锦程从碗里探出脑袋,唇瓣一圈还嵌着白粥圈,眼眸澄澈地摇了摇头。
“不够就说哦,不用顾虑这顾虑那的。”段乞宁开玩笑道,“苦了自个也不能苦了夫郎。”
崔锦程耳根一红,把大碗凑过来给她看,里面还有不下半碗的样子:“……宁姐姐,真的不用。”
段乞宁瞄了一眼:“小鸟胃啊,你这是。”
那少年有些腼腆地说:“宁姐姐,我从前就吃得少。”
从前,段乞宁虽没刻意留意,但细细回想了一番,似乎记忆中他确实吃得不多。“怪不得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
崔锦程面上的绯红更甚,听她又慢悠悠地道:“往后多吃些,长长肉,嗯?”
往后……少年眸底闪烁。这个词充满想象,往后是什么光景,谁都不知道,但她这么说,便证明她未来的世界里有他。光是联想到这一点,就足够让他的内心激昂澎湃,崔锦程捧紧碗筷,很重很重地“嗯”了一句,似在与她立下约定,登时,段乞宁见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吃那碗白粥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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