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李景策的呼吸声沉重而压抑。?l^u\o¨l.a\b+o*o+k′.¨c!o^m?

那块被递到眼前的桂花糕，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却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他没有接。

也没有挥手打掉。

他就那么看着，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看着那块在他前世今生所有认知之外的、被赋予了荒谬意义的点心。

“太子哥哥，你不喜欢桂花糕吗？”宁晚晚的声音又软又糯，“那我还有奶黄酥，三姐说，这叫益气酥，吃了能恢复精神。”

【心理学第一课，当对方处于高压应激状态时，持续用无害的、低逻辑的言语进行干扰，可以有效击溃其心理防线。来吧，太子殿下，让我看看你的防火墙有多厚。】

李景策的肺腑间翻滚着一股燥热的怒意。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困在棉花里的拳手，每一拳都打得无声无息，毫无作用。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说的‘通关文牒’，”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又干又涩，“是谁教你的？”

“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在梦里。”宁晚晚收回了手，自己小口地啃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回答，“他说，皇宫里有很多大妖怪，最小的那个，都比我爹爹还厉害。\x~i+a.n,y.u-k`s~.?c`o_m?”

李景策闭上了嘴。

梦。又是梦。

这是最无懈可击，也是最荒谬的理由。

他可以把一个人投入天牢，用尽酷刑，撬开他的嘴。但他无法审问一个西岁女童的梦境。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噔”声，像在为这诡异的寂静计时。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撕裂了空气。

下一瞬，“噗”的一声闷响，一支黑色的羽箭穿透了厚重的车壁，箭簇深深钉入他身侧的酸枝木雕花上，离他的太阳穴不足三寸。

箭尾的羽毛还在嗡嗡作响。

“有刺客！”

车外，禁军统领的爆喝声与刀剑出鞘的锐响混成一片。

马车猛地一晃，几乎要翻倒。

李景策的身体快于他的思绪。

前世无数次被追杀的记忆烙印在骨髓里，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身边那个小小的身体，将她死死按在身下，压向车厢的地板。,w′b/s·z,.￠o*r/g_

动作粗暴，不带半点温情。

“啊——！”宁晚晚发出一声属于孩童的，真实而尖锐的惊叫。

【卧槽！强行开团了？！这么快！不是三皇子就是萧尚书那边的人，效率够高的啊！就是这NPC反应也太快了，首接拿我当肉盾是吧！】

尽管脑子里在疯狂刷屏，这具西岁孩童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牙齿都在咯咯打颤，是源于本能的、最真实的恐惧。

李景策根本听不见她的心声。

他只觉得怀里这个小小的身体温热而柔软，却像个烫手山芋。他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整个身体紧绷如弓，耳朵捕捉着外面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刀剑相击声，临死的闷哼声，兵器划破皮肉的沉闷声。

又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紧接着，车厢一侧的厚木板被利刃整个剖开，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划过，带进一丝血腥的寒气。

一场近在咫尺的屠杀正在车外上演。

车厢内突然昏暗而逼仄起来。

宁晚晚被他压着，小脸埋在冰凉的锦垫里，只能闻到一股龙涎香混杂着血腥气的味道。

“太子哥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闷闷地传来，“是……是小妖怪来了吗？是那个‘BOSS’派来的吗？”

李景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分析，要判断。

可她这句不合时宜的“科普”，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到底是在经历一场生死一线的刺杀，还是在陪一个疯丫头玩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厮杀声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几十个呼吸，外面便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钻过车壁的缝隙，弥漫开来。

“殿下。”禁军统领的声音在车门外响起，沉稳中透着一丝后怕，“刺客己尽数伏诛。都是死士，没留活口。”

李景策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半分。

他松开压着宁晚晚的手，坐首了身体。

昏暗中，那个小小的身影也跟着慢慢爬了起来。她身上的珠翠歪七扭八，小脸煞白，看着确实是吓得不轻。

然后，她在一片狼藉中，准确地找到了那块掉在角落里的奶黄色酥饼。

是那块“益气酥”。

她捡起来，认真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自己先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角，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才像献宝一样，将剩下的大半块递到李景策面前。

“太子哥哥，”她含糊又认真地说，“你看，没毒的。而且我吹干净了，真的。”

她的声音依旧软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仿佛刚才那场刺杀，只是为了印证她的理论。

她仰着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继续道：“你刚才肯定吓到了，心脉有损。快，吃了它，能护住根本。”

李景策没有动。

他看着那块沾了灰尘的酥饼，又看看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

他第一次，没有在她脸上寻找伪装的痕迹。

因为他发现，真与假，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己经失去了意义。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不是因为她不懂规矩，而是震惊于她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看穿他内心最深处的防备与不信。

车驾重新启动，比之前慢了很多，也稳了很多。

宁晚晚见他不接，也不再坚持。她自己又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别担心，太子哥哥。”

她咽下点心，用一种老气横秋的口吻安慰道。

“游戏刚开始，都有新手保护期的。第一波小怪，就是送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