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持续了整整三个月。?s.y!w′x¢s¨.!c!o+m-
苏软软站在临时指挥所的窗前,望着远处被炮火映红的夜空。
自从那日在祠堂拜堂后,她便跟着陆淮之辗转各个战区,从榆林关到饮马河,再到如今的青石峡。
木门被推开,裹挟着一股硝烟味的冷风灌进来。陆淮之大步走入,军装下摆沾满泥泞,眼下是连日未眠的青黑。
“怎么还没睡?”他解下配枪扔在桌上,声音沙哑。
苏软软走过去,替他解开领口的铜扣:“等你啊。”
陆淮之捉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那枚血翡戒指:“软软,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跟我这个亡命徒拜堂了。”
她轻笑,指尖划过他锁骨上的旧伤:“少帅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啊?”
陆淮之眸色一暗,突然将她按在墙上狠狠吻住。这个吻带着硝烟的苦涩和血腥的铁锈味,像是要把三个月的分离都补回来。
“报告!”门外传来副官急促的声音,“大帅急电。”
陆淮之抵着她的额头平复呼吸:“一分钟。”
他转身出去,苏软软听见电报机刺耳的滴答声,然后是参谋长压低的惊呼:“敌军绕后了?那青石峡岂不是……”
“传令。”陆淮之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一小时后全线撤退。3?我;¤?的;°e书?城¥ +无|?错′内?±容?:2”
黎明前的撤退比想象中更混乱。
苏软软坐在颠簸的军车上,看着士兵们焚烧着带不走的文件。火光中,陆淮之骑马来回巡视,不断下达命令。
“夫人。”李副官递来一个牛皮信封,“少帅说让您先走,去南边的安全区。”
信封里是一张去香港的船票,日期是今天中午。
苏软软紧攥着船票:“那他呢?”
李副官低头:“少帅要断后。”
远处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地平线上腾起滚滚浓烟。苏软软跳下车,逆着溃退的士兵往指挥部跑。
她撞开门的瞬间,陆淮之正往地图上插最后一面小旗。听见声响,他头也不抬:“李副官,执行命令。”
“陆淮之。”她声音发颤。
男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谁让你回来的?”
“拜过堂就想扔下我?”她抓起桌上的军帽砸过去,“没门!”
陆淮之接住帽子,突然笑了出来。他拉开抽屉,取出那把熟悉的勃朗宁,倒转枪柄递给她:“选吧。”
“什么?”
“选留下,枪归我。”他眸色深沉,“选走,现在毙了我。”
晨光穿透硝烟,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软软看着眼前的枪,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用枪指着她,说她演技拙劣。?如!文¨网^ ¨无-错/内!容·
“你就是个混蛋。”她红着眼眶接过枪。
陆淮之嘴角微扬,坦然闭上眼。
“咔嗒”一声。
空膛的声响在寂静的指挥部格外清晰。
陆淮之睁开眼,看见他的妻子笑得狡黠:“哼,我早检查过了,根本没子弹。”
“谁说的?”他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滑出一颗子弹,“喏,在这儿呢。”
苏软软扑上去抢,被他拦腰抱住按在桌上。地图哗啦啦散落一地,他的唇贴着她耳垂:“我只是在赌,赌你会心软。”
远处炮声渐近,她却在这生死关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报告!”传令兵慌张地冲进来,又尴尬地退出去,“敌、敌军距此不足五里。”
陆淮之慢条斯理地给枪上膛,别回腰间:“现在,夫人有两个选择。”
他指向后门:“李副官己经备好了车,足够你赶到码头。”又拍拍枪套,“或者跟我一起去会会老朋友。”
苏软软整理好被他弄乱的衣领,从地上捡起一面军旗裹在身上:“带路吧,夫君。”
青石峡的阻击战持续了整整一天。
苏软软蹲在战壕里帮医护兵包扎伤员,耳边是连绵不断的枪炮声。每当有担架抬下来,她都会下意识抬头,首到确认不是陆淮之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黄昏时分,一道熟悉的身影跳进战壕。陆淮之的左臂被弹片划伤,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淌。
“别乱动,小心扯到伤口。”她撕开急救包,动作娴熟地清理伤口。
陆淮之任由着她摆布,目光落在她沾满血污的旗袍上:“后悔吗?”
“少帅今天话可真多。”她用力系紧绷带,“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些什么。”
炮火声中,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等打赢了这仗,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我娘的老宅。”他擦去她脸上的灰,“那边后院有棵百年海棠,每逢开花时都像下了场红雪,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苏软软鼻尖一酸。
“那好啊。”她仰头笑道:“那我还要在树下埋坛女儿红,等老了后挖出来喝。”
陆淮之正要说话,前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条件反射般将她护在身下,碎石和泥土暴雨般砸在背上。
“敌军坦克!”哨兵凄厉的喊声穿透烟尘。
陆淮之抓起冲锋枪,在她唇上重重一吻:“待在这别动,保护好自己。”
当夜幕彻底降临时,枪声渐渐稀落。
苏软软趴在战壕边缘,看着最后几辆敌军坦克燃起熊熊大火。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他们守住了青石峡。
她在指挥所里找到了顾淮。男人正靠在弹药箱上抽烟,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
“赢了吗?”她蹲下来帮他处理伤口。
陆淮之吐出一口烟圈:“暂时的。”
“那接下来……”
“接下来。”他掐灭烟头,从贴身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先带你去见见真正的婆婆。”
照片上是那座开满海棠的院落,年轻的陆夫人站在树下,怀里抱着幼年的陆淮之。
苏软软小心地接过照片:“你很像她。”
“脾气不像。”陆淮之轻笑,“她这辈子可没对谁开过枪。”
“那我更得去拜拜了。”她将照片还给他,“我要好好问问婆婆,是怎么受得了这么个混账儿子的。”
陆淮之放声大笑,牵动伤口时又皱起眉头。苏软软趁机扶他躺下:“给我老实歇着吧,陆大少帅。”
她转身去倒水时,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软软。”
“嗯?”
“谢谢。”
她回头,看见从来不可一世的男人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眼神柔软得像月光下的海。
“谢什么?”
“谢你选择留下。”
苏软软走回去,俯身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傻子,我早就选好了。”
在他把枪递给她的那一刻。
在他为她挡子弹的那一刻。
更早的——在他纵容她所有小把戏的那一刻。
窗外,启明星悄悄升起,照亮了硝烟散尽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