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衣少女嘴角带著天真无邪的浅笑,眼里却是无尽酷寒,她用轻柔的嗓音说道:“本来想看看他的极限在哪,没想到你这老阴货还真有两下子,害得我愿望落空,你说怎么办?”
她右手抬起,一圈粉红色桃瓣缠绕在纤细手臂上,旖旎艷丽,却隨时能化为夺命的利器。¢n′e-w!t¢i^a′n.x_i!.!o·r-g·
景峰眼皮突突直跳,面前的翠衣少女没有显露出任何过人的气势,但那股轻描淡写的残酷风情和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戾气却让他感觉后脊发凉。
他袖中扣著一道符咒,沉声道:“云姑娘,我与你素无怨隙————””
“素无怨隙?呵呵,你可知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与人结怨————”云素巧笑倩兮,縴手柔柔地向景峰脖颈探去。
景峰眼瞳骤然紧缩,毫不犹豫地捏碎保命符咒,身前凝聚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幕天席地地朝云素笼罩过来。
但云素的右手已如白驹过隙般穿透了冰霜的封锁,在景峰猝不及防之际捏住了他咽喉手指传来的冰冷感觉让云素燮起眉头,她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立即就觉察出,自己捏住的只是一具冰雪所雕塑而成的傀儡。
“不错,够狡猾,给了我一点惊喜————”
嘆息声一出口便化为白色的热气,云素五指一,只听咔吱咔哎的脆响,冰凌碎散,景峰的身躯如同石块般裂成大大小小的碎块,尽数跌落地面。
周围的雾气並没有散开,景峰的气息均匀地分布在白雾之中,好像融为了这块土地的一部分。
“捉迷藏么?那你可要躲好了—————
呵呵的冷笑彷佛不是出自如此甜美的女孩之口,带著一种阴森之气,向浓雾深处传盪开去。
云素隨意迈动脚步,她的身影很快没入白雾中,在一眨眼的晃动后消失无踪。
藏在暗处的景峰惊骇地发觉,在自己布下的这片冰雪领域中,自己竟然失去了对那位翠衣少女踪跡的掌控!
如此可怕的手段,她究竟是谁?
景峰搜肠刮肚地回忆西辽城內所有高手的资料,却无一能与眼下的少女吻合。
他联想到近段时间西辽城所发生的大事,再结合適才所看到的少女手臂上的粉艷桃,心跳然漏了一拍那个一出现就意味著无数腥风血雨的可怕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难道是,桃————·..
这时白雾中突然响起一声娇脆的轻笑:“抓到你了!”
景峰如坠冰窖,死亡的恐惧瞬间袭上心头。-x~i*a-o¨s?h_u·o?h¨u′n*.\c*o!m?
白雾深处不管酝酿著多么可怕的漩涡暗流,外表看来却是一片寧寂。
林曦注视著那道被无数锁链围困的模糊身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娇躯微微发颤。
为什么会这样?
本来不该是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景峰偷袭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妙,那时林曦还沉浸在武炼身死的震惊中,等回过神来,根本阻止不及。
明明有“玉碎丹”作为最后的底牌,可在景峰的偷袭下,江晨似乎完全没有服下“玉碎丹”的机会————
“那一卦—————·是我算错了?””
林曦心头涌出巨大的挫败和恐慌之感,只觉得自己过去坚信著的坚不可摧的信条,彷佛出现了一道裂纹。
旁边的林水仙呆呆看著场上的冰雾,小声道:“应该是吧。”
那人死了吗?
无论最后是胜是败,他已经在单对单的近身搏斗中杀掉了武炼,就算今天死在这里,也註定会成为西辽城的传说。
远处,宋依依慢慢放下了笛子,眼中神采逐渐涣散,身躯一晃,无力地跪倒下来,喃喃地道:“爹爹,重岩哥,我终於为你们报仇了!
她心里的怨恨,也隨之消散,只觉得空荡荡的,像是缺失了一块,失落又空虚。
媚香的效果似乎还没有过去—··心头竟有些不舍——··
林曦的目光落在宋依依颓败的脸上,心里恼恨地想,都是这个贱婢,害得队伍分崩离析,害得两名强大的武士內斗而亡,害死了我想保的那个人,若不是她,矛盾本来不会这么快爆发—————·
但那天看到的卦象,明明不是这样!
江晨如果死在这里,是否说明我看到的卦象中的未来,並不一定会成为真实
林曦吐出一口气,眼神失落迷茫,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夹杂著一缕如释重负的轻鬆。
毕竟那一卦的画面,实在难以启齿。那天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几乎晕厥过去。如果不能成为现实,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只是她出生以来一直坚信並依赖著的东西,从此不再坚不可摧—
“小姐,你还好吧?”林水仙担忧地看著林曦。
林曦冷冷地警了她一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小姐?那个贱婢是你带过来的吧?””
“我—————.”·
林水仙看出了林曦的愤怒和怨恨,心头惶恐不已,连忙辩解,
小姐恕罪,我也没想到她会—————.”
她说到一半,忽然心有所感,异地抬头望向另一边。?2·8~看!书`网_ ~最,新′章¢节`更`新,快_
“咔喀咔喀—————.”
细微的冰层裂开的声音自白雾中传来。
云素手臂上那团愈来愈艷丽的桃红之色,条地散去了。
她转头看向层层冰链封锁之处,嘴角愉悦地翘起:“原来还有意外之喜,那么,我暂且饶恕你!”
翠影一闪,她消失在景峰的感应之外。
江晨好像做了一个漫长久远的梦。
梦里的情景一直定格在冰封前的最后一刻。
寒霜在眼前滑落,將视野染成惨白。
在阵阵僵冷麻痹的感觉中,他体会不到痛苦。
鸟鸣,草动,风声,都像被一层渐厚的膜隔开,离他远去。
现世似镜片碎裂,融入黑暗之中,了无痕跡。
寒意透入血脉,將他的力量一点一点抽离,思维逐渐消散,灵魂也似乎被冻结。
江晨的魂魄彷佛已从现世中剥离出去,接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死寂空虚的黑暗,蚕食著他的意志,等到神识消尽,他就会彻底沉沦在这片黑暗中。
灵台上摇摇欲坠的生命火苗,即將在黑暗中泯灭。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更有无尽的愤怒和不甘,怨念如旷原之烛火,虽仅能带来一闪而逝的光明,却足以在剎那间照亮前路。
舌尖下传来的辛辣滋味,让江晨在生死摇摆间,仍捕捉到了一丝“活著”的感觉。
此时他连眼皮都没法眨一下,用尽最后的力气,也无法做出“吞咽”的动作不过根本无需吞咽。
因为“玉碎丹”本来就不是以口水化开,而是靠真元,
隨著一丝真元调灌注,“玉碎丹”化为一枚火种,点燃了江晨的真元和血气江晨瞬间生出一种如同置身火海的灼热之感。或者说,他本身已经形成了一个火炉,全身血气皆在“玉碎丹”的作用下被引燃,体內一时间达到了沸腾的温度。
这对於他的身体无疑是一种摧残,整个人好像要被撕裂开来,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火焰灼烤的焦味,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拉扯、被焚烧,极度的痛苦使得他几欲仰天狂呼,然而偏偏却在冰雪灵柩中动弹不得。
江晨没想到自己会遭受如此恐怖的刑罚,那是地狱厉鬼也难以品嚐到的极致的痛苦,就好比將万剐凌迟的那一万刀放在同一时刻进行,挫骨扬灰后又重新拼凑完整,並且无休无止地延续下去。与之对比,“万蚁噬心”、“撕心裂肺”之类的形容简直就像挠痒痒那般轻鬆。
短短一弹指的时间,江晨却觉得自己经歷了数百年之久,他没有晕厥,却几乎想要发疯。嘴唇不知道何时被咬破,口腔中满是腥咸的味道。
幸亏他已经是六阶搬血圆满,体魄无比强韧,每一条经脉、每一个血窍都如同千锤百炼,勉强能承受住这股撕扯和衝击。
狂暴的血气在体內横衝直撞,如同决堤的洪流,势要衝垮一切阻碍。
他整个人此刻就像一壶煮沸的水,七窍都在冒泡冒烟,迫切渴望用拳脚將体內巨大的力量发泄出去。
我要——杀贼!杀贼!杀贼!
杀山中贼!
杀心中贼財杀一切来犯之贼!
杀!杀!杀!
杀他个血染山河!
杀他个天地皆赤!
然而外部的冰封,令江晨动弹不得,无处发泄,好像生生被堵住了壶盖和壶口,被山中贼和心中贼前后夹击。
他尝试在內外冰火交加的困顿中驾驭这股力量。
杀不了山中贼,只能先杀心中贼。
江晨强忍著遍体近乎支离破碎的痛苦,重新掌控住了这股洪流。
我心定剑心,斩人先斩我。
在那一瞬间,江晨的神魂彷佛脱离了躯壳,在黑白色视野中,看清了生与死的分界线。
那就是生死玄关,在凡人眼中,它不可描述,不可捉摸,变化万千。它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是浪涛湍急的河流,也是巍峨耸立的高山。
在生者面前,它是死路。在死者眼中,它是净土。
唯有超脱凡俗者,才能透过种种迷障,看清唯一真实的道路。
原来,这就是我要走的路。
在黑白色世界中,江晨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便跨过了悬崖、深渊、河流、高山,跨过了生死玄关。
一念起自心海中,化为火焰,从无到有,自虚空处燃起,募地引爆了他整个灵台。
神魂与体魄相互激发,熊熊火焰燃遍全身,疯魔血气汹涌地奔腾游走,如同禁在囚笼中的恶蛟,仰天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周身冰链鏗鏗鏗地抖动起来,血气与寒霜嘶叫著互相吞噬和消融,吱吱的激烈撞响声连绵不绝。
“咔喀咔喀咔喀·——.”
裂响声越来越急促,终於在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蛟龙发出一声昂然的长吟,冲开缠绕周身的薄雾,一口气破牢而出。
寒冰牢笼然炸裂,化作一声巨大的轰鸣,紧接著传来琉璃碎片摔落地面的声响。
伴隨著沉重的脚步声,殷红浓烈的光芒从白色的霜雾中透出。
一个被血气包裹的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景峰感受著对方前所未有的强横气势,只觉头皮发麻,捏著符咒的手指微微战慄:“玄罡,竟然是—————玄罡!””
生死之际、冰火交加的压力,终於將江晨的力量推向一个全新的境界。
沸腾血脉的潜力被激发到极限,如果有人站在他面前,就能听到一阵阵如江河波涛般的声音,那是血气在体內汹涌奔腾而造成的响动。
这不仅仅是肉身体魄的变化,而且还意味著人之神魂与意志的飞跃。
纯粹的肉体力量达到六阶“搬血”就已经是极限,唯有以“神”御“体”,
打破生死玄关,方能登堂入室,凝练“玄罡”!
江晨此前已经踏出了生死玄关的前两步,今日终於以六阶圆满之躯打破最后一层屏障,得以窥见“上三境”超凡世界的一角。
虽然是藉助“玉碎丹”,暂时借来的偽境,但只要领略过这番高屋建的风景,下一次再凭自己的力量踏入这道门槛,便不是难事。
从此“中三境”到“上三境”之间的那道天堑,对於江晨来说不復存在。
景峰已经看不清江晨的身形。
映入眼帘的,是一层殷红如血的光晕,把江晨全身都包裹起来,如同凝固的雾靄,风吹不动,隨影而行。
那层殷红光晕就是“玄罡”境界特有的罡芒,对於玄罡境界以下的武者,拥有绝对的压制效果。
如果现在武炼还活著,正面硬拼力量的话,恐怕连江晨隨意一拳都接不住六阶“搬血”与七阶“玄罡”,虽然只差了一阶,却在境界上有天壤之別。
虚空中传来飘飘渺渺的歌声,清悦动听,隨著江晨的脚步抑扬起伏,彷佛与身体中血气的脉动合著节拍。
那声音来自灵魂深处,是玄之又玄的大道符文在与身体振动共鸣。
这就是“上三境”的第一境!
“景峰——』
江晨一声吒喝,一圈无形的波纹扩散开去,吼声竟然匯聚成实质的音波风暴,沿路炸起大片草叶木屑,轰散了氙盒的寒雾,如狂风过境,层林俱震,鸟兽惊飞。
伴隨著喀吱喀吱的裂响,所有的寒雾、冰屑都被吹走,原本白茫茫的地带,
转眼间一片清朗。
而远处观战的眾人,亦被那股劲烈的疾风吹得摇摇晃晃,连喊声都被堵在嘴里,掩面后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