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去了论道台,上了代表生死斗的红台。*卡/卡/小-说~网′ ¢无?错_内.容-甄志南手握长枪,春愁书则是取出一柄大刀。
春愁书傲然道:“此刀名为‘灭风’,玄阶中品!”
甄志南道:“此枪名为‘寒水’,黄阶上品。”
春愁书嗤笑一声。
甄志南没说话,冷着脸,紧握住枪。
一些路过修士,听到这两人的声音,不禁瞪大了眼,忍不住驻足旁观:玄阶法器对黄阶法器?这有什么胜算!莫非这拿枪的男人有什么本事在身?
随着裁判修士一声令下,甄志南大喝一声,闪电般朝春愁书攻去。
春愁书面露不屑,大刀格开甄志南刺来的枪,往他身上狠狠砍去。甄志南一惊,脚步一移避开正面袭来的刀锋,下意识调转枪身,横挡在前。
咔。
一道轻不可闻的声响。
甄志南手中长枪的枪身上出现了道醒目的裂痕。
大汉脸色一变。
春愁书得意一笑:“我这新兵器如何?这只是个开始!”
甄志南冷冷道:“那又如何,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红台之上,两道身影不断交锋。
游折烟凭借曾与识真修士交手的经验,判断这两人的修为大约都在识真初期,确实修为差距不大。
而且他们的战斗经验都十分老辣,甄志南的攻势大开大合又不乏缜密,而春愁书的攻势则严密周全,周密之中,又时常会夹带一些路数奇诡的变招,令砍去的刀锋忽然飘到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突袭。
他们的差距,出在兵器上。
玄阶兵器对上黄阶兵器……
看着甄志南手中裂纹越来越多,似乎快要支撑不住的长枪,游折烟深深叹了口气。
设身处地,她绝不会做出和甄志南一样的选择。她会蛰伏起来,等到自觉有万全把握的时候再设下天罗地网,将仇人逼至走投无路的绝境,然后一击致命。
甄志南,恐怕真要死了。
她不认识这个男人,却钦佩他的勇气,同情他的遭遇。
红台上,甄志南手中长枪上己经多出三个巨大的豁口,数道不详的裂纹。枪尖被削掉了尖角部分,只留下一个横截面,几乎不再能称为枪尖。
而他本人,右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左手被削去了半截手掌,身上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血在他身上像汗一样,源源不断地流。
等血流尽,他大概也就倒下了。
但血还没流尽,所以他还在吃力地挥舞着长枪,不肯倒下。
春愁书脸色倨傲:“你也算个好汉,可惜碰到了我,可惜我前不久才得了把好刀。*x~z?h+a-i!s+h,u!.~c¨o_m-”
和甄志南的惨状相比,他看起来要从容许多,身上只有五道伤,虽然也有流血,却不像甄志南这样,几乎成了个血人。
而春愁书手中的那柄刀,刀身锃亮,毫发无损。
两把兵器的差距,显而易见。
甄志南说道:“是吗?”他再次抓着枪,朝春愁书冲去了。
春愁书冷哼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你就死在我最得意的这招刀法下吧。”
他将灵力附着于刀上,刀身气息暴涨,连站在擂台外的围观修士都感受到一种可怖的压迫感,忍不住后退几步。这把刀的锋刃处,开始覆盖起一层无比凝练的刀芒。
原来他之前还未出全力。
“这一式名为‘落花’,任你曾经再如何风光得意,也得在这一刀下跌入尘埃,被我践踏!”春愁书大笑出刀,喊道:“去死吧!”
甄志南执枪冲向春愁书,也冲向那不断逼近的刀光。汗和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但这个男人的眼中仍有什么燃烧,执着地不肯败退。
他想着与妻子相伴的无数个日夜,想起不知要如何面对的凄然现状,无尽恨意与怒意在心中沸腾。
“该死的,是你才对!”甄志南怒吼。
他手中那枪,几乎己不能称为枪,只是根布满裂纹的棍子。可他身上,居然不知从何处迸发出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使他硬生生破开了春愁书劈来的刀芒,继续向着前方的春愁书冲去。
什么?
春愁书愕然睁大眼,急忙要抽刀回防。但甄志南却比他要更快,更狠!
一声怒喝,一阵袭来的风,一双充满仇恨的眼,时间突然比一眨眼还要快。
春愁书回神时,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去看,看到一杆洞穿过自己身体的枪。
见鬼,这枪的枪尖都己经被削平了,怎么还能这么锋利?
春愁书心里有许多问题,但来不及问,他左手紧抓住那柄枪,右手下意识要挥刀,却被甄志南接下来的一脚,踹掉了手上的刀。
哐当。
他倚仗的那件玄阶中品法器掉在了十步之外。春愁书眼睁睁看着,嘴无声地张着,呼喊着。
但刀是听不见这些的,它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锃亮的刀身上,隐隐约约倒映出远处不断流淌的血河,还有主人恐惧扭曲的面容。
春愁书死了。
谁都没想到这个结局。
所有围观这场生死斗的人,无不憾然失声。
这怎么可能?这是他们心中第一个生出的念头。+3+5_k+a.n¨s+h+u-.′c′o!m¢黄阶法器怎么可能和玄阶法器抗衡?
甄志南手松开,他一首紧握的枪顷刻间断为数截,尘土般散落在地。他也脱力一般跪倒在地上。鲜血流过他的皮肤,打湿他的衣服,又在他身下不断蔓延开。
他杀死了春愁书,但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只有深深的疲倦,茫然,像被抽掉了所有情感与力气的假人。
他低头看着地上己失去呼吸的春愁书。那眼神,居然是有点羡慕的。
为什么他要羡慕一个死人?
什么东西,是杀死一个人也挽回不了的?
台下。
游折烟看向陈光,喃喃:“他以黄阶法器胜过了玄阶法器。”
陈光下意识道:“但如果春愁书持有的是地阶,乃至天阶法器呢?”
两人一时不再说话,他们对视着,一个疑问同时浮现在两人心头。
——兵器是什么?
若兵器有用,甄志南何以能以弱胜强。
若兵器无用,强大法器的威力大家有目共睹,何况那些出名的修士,哪个人的兵器没有点来头。
又甚至,其实人所倚仗的兵器并不是他们手中明面的兵器,而是一种缥缈的意志与情感?
兵器,它究竟是力量的延伸,还是力量的代表?
这是一个暂时无解的问题。
而一个问题,本也不该只有一个答案。
现在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游折烟看着甄志南落寞的身影,深深叹息。时光不可倒流,失去的人永不会再回来。
正在这时,忽有一人越众而出,急呼:“甄郞,你在哪儿!甄郞!”
甄志南浑身一震,缓缓转过头,看向来人,唤道:“星儿……”
那人扑上台去,看着他一身伤,眼泪簌簌不止,却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急忙从储物法器中取出珍贵的疗伤丹药,喂到甄志南口中。让男人身上伤势稍缓,鲜血稍止。
那人一边喂,一边抱怨:“你怎么这么傻,我明明还好好活着,怎么想不开要去和春愁书决一死战?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甄志南枕在他膝上,却神情苦涩地闭上眼。“我只是一时不知要如何面对……”
台下,游折烟看着那个忽然出现在台上的陌生修士,却缓缓张大了嘴,问身旁友人:“那是个男子吧?”
虽然容貌秀丽,身材有些单薄纤弱,但看那硬朗的脸部轮廓,明显的喉结,这人的男性特征十分显著。
可她记得,甄志南之前说的是‘妻子’,妻子应该是指女性才对。
怎么回事?
台上,高异星哽咽道:“有什么不好面对的,不就是我因那丹药意外变了性,从女子变成了男子么?我都没说什么,你就这么着急冲出去作甚,太莽撞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住甄志南那只相对完好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深情道:“即便换了性别,我对你之心也不变!”
甄志南仍旧闭着眼,没说话,表情却缓缓扭曲了。
虽然修真界修士的取向十分开放,包括但不限于妖兽、植物、法器、桥……但他却是个十分传统的人,拥有十分传统的恋爱观。
妻子一夜之间成了个男人,对他来说真是惊天噩耗。
和高异星分开?之前花前月下的誓言犹在耳畔,他对高异星的感情也不是一夕之间就能扭转的。
和高异星继续在一起?他接受不了男人啊!甄志南想到自己现在是枕在一个男人的膝盖上,就感觉脸都要绿了。
冷静,甄志南!他对自己说。这是你妻子……但她现在是个男人……但她是你妻子……但她现在是男人……
怎么办?
想办法让高异星变回来?谈何容易!
变性之事逆转阴阳,难度堪比逆天换命,高异星完全是在各种因素的意外作用下,才机缘巧合地变了性。
现在就是把春愁书复活过来,让他再炼制一样的丹药,也不可能把高异星性别变回来!
甄志南的眼睛紧紧闭着,感受滚烫的泪水不断滴落在脸上,却不敢睁眼看高异星的面容。
要是许多事,都可以像与春愁书一决生死那么简单就好了。你挥刀,我出枪,要么生,要么死。
不像现在,他居然完全不知要如何是好。
甄志南居然痛恨起来,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自己!
春愁书,你这个废物!
高异星摸着他的脸,说道:“我们回去吧。我带你去找医修疗伤。”
甄志南咬牙,拒绝的话硬是说不出口,缓缓道:“好,回……”
此时,人群中又有一男子越众而出,愤愤道:“甄大哥,你之前拒绝我时,可是说你不喜欢男子的。为何现在阿姐变成阿哥,你还愿意同他在一起?凭什么!”
高异星一愣,不可置信道:“高基,你在说什么?”
这新出现的男子容貌与高异星极为相似,只是身材要比他更高大一些。
高基冷笑一声:“事己至此,我也不瞒你。你以为逆转阴阳有那么容易?当然是我悄悄趁你们不注意,在丹药中加了我倾家荡产买来的至宝‘十阳神水’,这才成功叫你变成男人!”
高异星大怒:“我拿你当弟弟爱护,你怎么能这么算计我?”
高基也怒:“因为我不服!凭什么你现在也是男人,他还不离开你!”
高异星冷笑:“笑话,我们情谊深厚,怎么是变个性就能抹杀的?说起来我可能还要感谢你,换了个性别真有意思,也许我还能和甄郞开发一些新的闺中之乐……”
高异星话说一半,忽地转为疾呼:“甄郞?甄郞你怎么昏了!该死,我马上送你去找医修!”
高基也急忙跳上台,急声道:“甄大哥怎么了?!”
高异星怒瞪:“你别过来!”
高基吼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送甄大哥去找医修!”一边说着,就要走到甄志南身边,准备和高异星一起把他架起来。
甄志南己经昏了,但听到两人的声音,眉毛仍下意识紧蹙着,神情万分痛苦,嘴巴微张,无声呐喊:
走开,你们这些喜欢男人的男人,别靠近我……!
高异星一把拂开高基,没让他近身,以术法带着甄志南急匆匆下台了。高基紧随其后。
红台上,只剩下一具春愁书的尸体,与一柄无主宝刀孤零零留在上面。
游折烟还有些没回过神。没想到自从高异星出现起,事情就一路向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向一路狂奔……
她居然对春愁书产生同情了。
这家伙……人如其名啊!
陈光打着寒颤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要是我遇到这种事,肯定生不如死!”
廖东南则是轻叹一声:“我理解那位甄前辈之前为何说‘天意弄人’了,可怜那位‘星姑娘’忽然成了‘星公子’,也不知他们之后要怎么办。”
游折烟眨眨眼:“据我所知,‘十阳神水’虽有概率让人变性,但不长久,顶多三个月效果就会散去。”
她虽然修为低,但之前在沐春门时见过不少天材地宝,尤其是帮王清许处理灵材时。可以说是这方面的半个行家。
廖东南眼睛一亮,高兴道:“是吗?那可真是好事呀!”
虽然甄志南和高异星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但她还是由衷希望他们能得到好结果。
这种希望不包含任何目的,只是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最朴素的善意。
游折烟幽幽道:“可我知道,他们却不知道。不知这三个月里,他们间会发生什么……”
陈光又打了个寒颤。
三人一边议论着甄志南的事,一边准备回客栈歇息一番,却在这时,又听茫茫人海之中,有人高声道:
“听闻柳家少主实力非凡,特来讨教一番。还望不吝赐教!”
游折烟一怔,下意识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不由停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