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叼着烟卷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从今儿起,十人一队,选个班长。+二^捌_看*书~旺- ¨已_发!布_蕞/辛~璋-劫·五个班编成一排,选个排长,两个排编成一连,选个连长。”
他弹了弹烟灰,“以后不要叫我大当家,叫我司令官。寨子里设司令部,大小事务都得听司令部调派,谁要是不听话……”
方明话没说完,底下人齐刷刷打了个寒颤,寨门上那颗脑袋就是最好的警告。
至于老弱病残则被分到后勤队,整天劈柴烧水,干些杂活。
几个会打铁的匠人在东北角支起棚子,“叮叮当当”修着破枪烂炮。
谢九如还带着人赶制了十几条渔船,说是留着“走水路”用。
精挑细选出来的七百多条汉子编成“方家营”,天不亮就得爬起来操练。
操练既能消耗这些人的精力,又能为将来做准备。
下一个对手,不是西北军,就是更凶悍的奉军。
忙活了七八天,总算把寨子里的人马安排明白。
谢九如当上了大管家,银钱粮草都得经他的手。
不过每道命令都得由方明的卫兵传达。
这些卫兵可都是方明真正的亲信。
诸事安排停当,方明又让谢九如在寨子里办了个识字班。*鸿,特/晓_税′王· +耕.薪^嶵/全^
操练之余,卫兵们得去认字读书,他方明的心腹,总不能是群睁眼瞎吧。
通远关那头,王德顺拼命的往口外运粮食。
这年头今天张大帅打冯大帅,明天冯大帅打张大帅,还是把粮食攥在手里面踏实。
三月份又往通远关里送了五百匹好马,总算把一年的口粮备齐了。
说来也怪,到了三月里,新顺官场的风波就突然消停了。
运粮出关不再像年初那么费劲,吕书林那小子还主动把米价降了半块大洋。
恒大商行开张时闹出的动静,如今就像往水塘里扔了颗小石子,荡起几圈涟漪就没了踪影。
有些商号见生意清淡,己经开始裁人。
只有三合顺商号靠着和王德顺的关系,买卖越做越大,铺面都扩了三间。
可要说起热闹,还得千里之外的洋河卫。
离开了绥远城,西北军十几万张嘴都得从这儿买茶叶盐巴。
集市上车水马龙,比从前还红火。
不过冯大帅要想买粮食军火?那门都没有,德润丰那八家商行,早跟张大帅穿一条裤子了,谁还会搭理他?
奉军入关这一仗,算是让各方都看明白了,张大帅才是真正的老虎。-E+Z.晓,说?王* +已-发·布¨最~新¢蟑+截¨
冯大帅那十几万人马在绥远平原上,如今是越来越孤单了。
王德顺从通远关捎来的消息,一封接一封地送到鸿蒙寨。
晋省阎督军那边为了防陕省的乱民过河,把黄河渡口全给封了。
这下可好,粮食运不进去,陕省彻底成了人间炼狱。
新顺政府从豫南调了刘镇华的骑兵第三师过去,归陕省督军陈树范指挥,专门剿匪。
方明每回看完消息,总要传给张铁山也瞧瞧。
这天晌午,他正看着方家营训练,忽然看见张铁山跟着运粮队进了寨门,方明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盛乐县出了什么乱子?
“稀客啊。”
方明迎上去,拍了拍张铁山肩头的尘土。
这是张铁山头一回来鸿蒙寨,他转悠了一圈,咂着嘴说:“这地方选得真他娘绝了。”
“可不是?”
方明掏出烟盒,“这么好的风水宝地,以前居然没人占。”
两人进了屋,方明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只找出半皮囊马奶酒,这还是跟贡王那边换的。
张铁山皱着眉头灌了一口,那股子膻味呛得他首咧嘴。
“说吧,什么事这么急?”
方明吐着烟圈。
张铁山把酒囊往桌上一放,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二少爷,你知道我打哪来的不?”
“在洋河卫那会儿,我倒是琢磨过。”
方明笑了笑,“现在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寨子里千把号人,谁还管谁的老底儿?”
“我是陕北肤施的。”
张铁山抹了把嘴,“原来在民团里当连长。八年前我宰了团长,一路逃到草原当了马匪。前些年混西口的时候,我还常偷摸回去看看。后来时局乱了,我就再没回去过。”
方明点点头,他早听出张铁山那一口陕北腔。
“眼下陕省这光景……。”
张铁山拳头攥得嘎嘣响,“我得回去看看。要是乡亲们过得不好,就把他们带出来。”
方明掐灭烟头,“豫南的骑三师刚到陕西,听说乱民被打得够呛。陕北那边不太妙。”
“所以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张铁山难得露出这般焦急的神色。
“要去陕省,通远关是走不通了。黄河渡口全封了,通往绥远平原的关卡也查得严。”
方明眯起眼睛,“就剩一条路……。”
“锁蛟津。”
张铁山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乱民头子陆健章在锁蛟津盘踞一年多了,那儿现在是土匪窝子,也是政府军重点围剿的地方。
锁蛟津和绥远平原之间隔着崇山峻岭,草原上混不下去的,都往那儿跑。
“我在陕西道上还有点薄面”,
张铁山摸了摸腰间的盒子炮,“去锁蛟津应该不成问题。”
屋里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方明猛然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我跟你走一趟。”
“扯淡。”
张铁山一甩他那头乱糟糟的长发,眼角却微微发红,“咱俩都走了,寨子里那些兔崽子还不得翻了天?”
方明摩挲着桌上的盒子炮,思索了半天,最终点点头,“行,你多带几个得力的弟兄。半个月后,我亲自带人到锁蛟津外接应你。”
从鸿蒙寨往西,渡过浑浊的黄河,就是广袤的绥远平原。
沿着东岸策马南下,边境上的锁蛟津像颗发霉的核桃,嵌在黄土沟壑之间。
当地流传着这么句话:“锁蛟津,保黄河,十年九不收,汉子走西口,婆姨啃树皮。”
这两年大旱,饿死的尸首都来不及埋,加上时局混乱,战乱频发,督军府顾此失彼,焦头烂额,这才让陆健章那伙人趁机占了县城。
张铁山挑了十个精悍弟兄,清一色的快枪好马。
马蹄扬起漫天黄尘,穿过枯黄的草原,首奔边境那片支离破碎的黄土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