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爷爷失踪后,父亲在祠堂里疯了。!秒_章~节-暁?说*网¨ ?哽¢芯¢嶵!哙,
如今父亲下葬,陈默回乡处理遗物,却被二伯强塞进祠堂守夜。
深夜,祠堂深处传来金铁交鸣与沉重脚步声。
一张沾满暗红污迹的将军傩面,正操控着僵硬的尸体跳着杀戮之舞。
血淋淋的刀锋几乎劈开陈默的瞬间,他无意识打出了爷爷教过的手势——
濒死的将军傩面竟真的安静下来。
而爷爷留下的空白傩面盒,此刻却滚烫发亮。
正文:
雨水砸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带着初冬特有的刺骨阴寒。风卷着湿冷的土腥气,一个劲儿往人骨头缝里钻。黑伞下面,陈默的脸大半陷在阴影里,只露出一个没什么血色的下巴,还有紧紧抿着的嘴唇。
他爸的坟是新起的,黄土堆得不高,刚插上去的花圈被雨打湿了,纸花蔫头耷脑地黏在一起,颜色褪得很快,透着一股廉价的凄凉。道士拖着长腔的念诵声混在哗啦啦的雨声里,含混不清,像隔着一层厚棉被。周围站着些沾亲带故的村里人,大多沉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姨,象征性地抹着眼角,也不知是真有泪,还是被这冷雨给激的。
陈默站得离坟坑最近,泥水浸透了他单薄的球鞋边沿,寒气顺着脚踝往上爬。他盯着那口黑沉沉的棺材一点点被湿土覆盖,心里空落落的,没什么悲伤,反而有种终于结束了的麻木。~6¢腰~看¨书`枉/ -首.发.
“默娃子,节哀啊。”一个干瘦黝黑的老头凑过来,是二伯陈守业。他递过来一支皱巴巴的烟,陈默摇摇头。二伯也不在意,自己叼上,打火机咔哒几下才点着,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立刻在湿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你爸……唉,也是个命苦的。在祠堂里待了一宿,出来人就疯了,疯疯癫癫十几年,现在……也算解脱了。”他吐出一口浓烟,浑浊的眼睛瞟着陈默,带着点探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忌讳。
祠堂。又是祠堂。
这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扎进陈默的太阳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猛地闭上眼,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昏暗摇曳的烛光下,父亲陈建国那张扭曲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虚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嗬嗬的嘶吼,双手在空中疯狂地抓挠,仿佛要撕碎什么看不见的敌人……恐惧,巨大的、孩童无法理解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小小的身体,他躲在门后瑟瑟发抖,首到爷爷陈青山那张刻满风霜、异常沉静的脸出现在门口,一把将他抱开,隔绝了那疯狂的景象。
“默娃子?”二伯的声音把他从混乱的记忆里拽出来。
陈默睁开眼,深吸了一口带着烟味和土腥气的冷冽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干涩。
葬礼草草结束。!微¨趣.晓\说_蛧^ ′吾*错/内′容·人群像退潮一样散去,留下泥泞不堪的坟地和一地狼藉的纸钱、花圈残骸。陈默被二伯几乎是半推半拽地带回了村里那栋低矮破败的老屋。屋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霉味,混杂着灰尘和药味,这是父亲最后几年蜗居的地方。东西不多,几件褪色的旧家具,墙角堆着些没用的杂物,唯一能算得上“遗物”的,只有床头柜上一个漆皮剥落的旧木盒,以及压在盒子底下的一封薄薄的信。
信封是那种最普通的黄皮纸,上面是爷爷陈青山特有的、刚劲有力的毛笔字迹:“默亲启”。陈默拿起盒子,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光滑,像是某种硬木。盒盖上没有任何雕花装饰,朴素得近乎简陋,只在正中心的位置,有一个浅浅的凹痕,形状……似乎像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部轮廓?很抽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拆开了信。信纸只有一页,爷爷的字迹依旧力透纸背,却透着一股匆忙:
“默:
见字如面。爷爷有事,不得不走,归期难定。盒中之物,关乎我陈家根本,务必贴身保管,绝不可示人!切记!
若遇无法理解之事,尤其是与‘脸面’相关者,莫惊,莫怕,更莫深究!远离为上!谨记爷爷教你那套安神的手势口诀,危急时或可护你一时。
你父之事……是爷爷之过。此路凶险,万勿再涉足!安心读书,过常人之日。待爷爷了结尘缘,自会归家。
青山字”
信很短,信息却像一团乱麻,塞满了陈默的脑子。爷爷失踪前留下的?盒中之物是什么?陈家的根本?父亲的事是爷爷的错?“脸面”相关……是指面具?爷爷教过的那套东西……他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爷爷把他抱在膝盖上,握着他的小手,用一种近乎吟唱的调子,让他一遍遍复述拗口的音节,配合着几个古怪的手势。那时只当是哄孩子的游戏,爷爷说能安神定魂……难道……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有些僵硬地尝试弯曲,模仿着记忆里的某个简单起手式。一股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暖流似乎真的从指尖划过,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他皱紧眉头,爷爷到底卷入了什么?这盒子……
陈默的目光落在那个朴素的木盒上。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盒盖边缘,轻轻用力。盒盖纹丝不动。他加了点力,依旧如此。这盒子像是天生就长在一起,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锁扣的痕迹。
“默娃子!”二伯粗嘎的嗓门在屋外响起,打断了陈默的探究。二伯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家族长辈的权威。“你爸的事算是办完了。按咱陈家沟的老规矩,新坟头七,血亲得在祠堂里守一夜香火,给亡魂引路,也镇着点……免得他不安生,再惹出些不干净的东西来。”他说“不干净的东西”时,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也压低了些。
祠堂?又是祠堂!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抗拒感油然而生。父亲就是在那里疯掉的!那阴森、压抑、仿佛凝固了无数代陈腐气息的地方,是他童年最深的噩梦源头。爷爷的信还捏在手里,上面“远离为上”的警告墨迹未干。
“二伯,”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爸……他就是在祠堂出的事。我……我不想去。”
“不去?”二伯眼睛一瞪,旱烟袋在门槛上重重磕了两下,烟灰簌簌落下,“说的什么浑话!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爸是横死,又是在祠堂……沾了疯病走的,怨气重!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你不去守,谁去守?你想让他在下面也不安生?想让整个陈家沟都沾上晦气吗?”
二伯的话带着浓重的迷信和不容辩驳的宗族压力,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陈默胸口。他捏紧了拳头,指尖掐进掌心,爷爷的警告和眼前二伯的强硬形成尖锐的冲突。他看着二伯那张被岁月和风霜刻满沟壑、此刻写满固执的脸,知道在这个闭塞的山村里,所谓的“规矩”大过天,尤其是对“不祥”的恐惧,足以压倒一切。
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祠堂深处那终年不散的阴冷气息,仿佛己经透过这破败的老屋墙壁,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那股气息,混合着灰尘、腐朽的木头、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铁锈味。
“我知道了。”陈默垂下眼,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默默地将爷爷的信小心折好,塞进贴身的衣兜里,然后将那个打不开的空白傩面盒紧紧抓在手中。木盒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像一块沉甸甸的寒冰,压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