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过去只是经历,不是负担
冯冬雪边说边磕头,话未说完早已头破血流,加上赶了二十公里山路,中间不知摔了几跤,刚才又挨了李声啸两脚,因此看上去凄怜非常,好些心软点的妇人已经开始陪着她掉眼泪。
风申当然看得出这位大妈又在耍心机,但就算耍心机,做到这种程度也够了,纵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冯冬雪在育儿方面也许很失败,却对儿子的宠爱却绝不会比其他母亲少上一丝一毫。
当下他自然没让冯大妈再继续下去,所以一把托住冯冬雪胳膊:“雪姨,先起来,你这样我受不起。”
“你答应救声鸣了?”
“我早就说过,在外面治不好可以回来找我。”
“谢谢,谢谢……”冯冬雪心头石头总算放下,泪水却流得更快了。
风申有些受不了,赶紧问道:“李声鸣人呢?”
“啊,他还在路上,我先赶回来的。”
“哦,等人来了送我那去,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摆脱冯冬雪的纠缠,风申正要离开,却发现众人看着他的眼神还有些不自然,于是重新露出笑容,随意挥了挥手:“大家不用太在意,实在在意的话可以请我吃饭,都是乡亲,一点小事而已,一顿饭如果还解决不了,大不了请两顿。”
村民被他逗笑,气氛也重新变得融洽起来,而此时风申正与姜兵四目相对,传递着一些只有他们懂得的情绪,最后不约而同,齐齐冲对方敬了个军礼,这是军人之间对彼此所产生的敬意,淡然,却又坚定。
回到家,看着赵欣如那边的竹屋,风申开始挠下巴,他寻思着,他家的屋子横竖要重建,要不要将两个屋子连到一块,回头要是赵欣如再过来,还能给她一个惊喜……比如半夜从暗门摸到她家之类的。
不过他还没下决定呢,便听到远处有动静,足足有四五十名村民一小路嘻嘻哈哈小跑过来,刚走近已然大叫:“小申啊,今天要不是姜主任当头棒喝,我们还不晓得自己有多不知好歹,啥也别说了,这是你婶子早上炖的人参鸡,还有这个,村头王寡妇让我带过来的小酒……”
“呃,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大家还真要请我吃饭呀?”风申有些蒙,就算要请他吃饭,好像也不用一下子来上这么多人吧?
为首的雷大炮不由分说,带着几名村民将风申连拥带架,一直带到边上,随即不知从哪掏出一张好几米大的坐垫就地铺开,半分钟后,上面已摆满了美食。
此时刚刚过来的村民已经在风申家的地基上忙活开来,风申也总算看出来,他们不单单只是请他吃饭,还打算帮他把竹屋给弄起来……欠下的人情也许一辈子都还不完,但能还一点是一点。
风申因此哭笑不得,这下子想跟赵欣如家连在一块的想法也泡汤了,人这么多,哪好意思开口?
他也没推托,干掉一只鸡腿外加两杯小酒,便想过去跟大家一起干活,结果刚起身便被雷大炮发现,这家伙不乐意了:“小申,干吗呢?看不起我们啊?”
“炮叔,您这话说的,你们帮我干活,我一个人在边上大吃大喝,多不合适。”
“哪有什么不合适?顺子、山鸡,去,陪这小子吃喝去,别让他一个人不自在。”雷大炮嗓门老大:“小申家这活,咱们得给他包圆了。”
风申闻言苦笑不已,却抗拒不得,被顺子跟山鸡拉着又回到坐垫,这次干脆不让他再离开。
大家带着愧疚而来,干起活来自然毫不含糊,几乎刚一上手便已热火朝天,分工之下效率更是高得惊人,风申计划一个人一个月才能修好的竹屋,不过短短半天工夫便已完成小半。
为此风申略略有些惆怅,自家屋子修这么快,那他接下来岂非没什么借口到赵欣如床上睡觉?
众人跑过来还人情的时候,村委会那边,治保主任姜兵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文书跟妇女主任都被他熏跑,就是刚回来的郑村长都有些受不了。
“阿兵,干吗呢?又想起以前的事了?”郑大树劝解道:“都过去多少年了,不要想太多,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过去只是经历,不是负担。”
他说着扇开烟雾,总算看清姜兵,却被吓了一跳:姜主任满头大汗,连刚刚换上不久的上衣都已湿透。
姜兵狠狠又吸了两口烟才开口:“树哥,你跟小申走的近,有空多开解开解他。”
“怎么了?”
“你不知道,虽然问心无愧,可杀人就是杀人,事情发生后的那几年里,我三天两头做噩梦,梦里不是我又一次干掉他们,就是被他们干掉,还有我的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满身鲜血,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梦里,就是现在,我偶尔都会从梦中惊醒……”
郑村长听得凛然:“你是怕小申也会这样?”
“战后综合症,或多或少都会。”姜兵一脸凝重:“而且我怀疑他的情况比我还要严重得多,你知道那小子刚才跟我对视一眼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吗?”
说到这里,姜主任浑身都在哆嗦:“特么的,老子手上好歹有六条人命,可跟他对视那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尸山血海!你问我怎么了?树哥,我这是被吓的啊,那小子手上的人命起码比我多十倍,我实在没法想象,离开村子这几年里,他都经历了什么,又承受了什么……”
“十,十倍?”郑大树闻言猛然站起,脸色大变,六的十倍,那不得六十以上?别说和平年代,就算在战争时期,杀敌六十也是生人勿近的猛人,这样的人继续住在村子里,会不会真如李声啸所言,对村民们是个巨大的威胁?
姜兵抽了一大口烟,接着道:“长期承受那种压力,如果得不到释放,很容易就会发疯,以小申的性子,应该不至于会伤到村民,却很可能会自残。”
他说着撸起裤管,露出大腿,上面是一道道刀疤:“这就是我当年忍受不住痛苦,自己划出来的。”
“后来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