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鲜少连名带姓叫她,这么说,便是带了恼。
季云芙恍然想起曾经在江南的那段日子,幼时裴燃比现在还皮实,可她却是实打实娇滴滴的小姑娘。裴燃在外玩儿起来就心野地顾不上管她,好几次将她送回府上时,额头上都是磕碰地青一块紫一块儿。
祖母心疼她,她却只怕祖母迁怒怪责裴燃,便处处维护忍不住替他说话。
那时祖母就是这般语气,恨铁不成钢,笑她还未嫁进裴家的门,先学着护短了。
不过这些事最后总要不了了之,因为大家都笃定,反正裴燃会娶她。
季云芙心尖一软,低低道了声“我知错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响起谢九的声音,“主子,是裴公子。”
谢西泠扫了季云芙一眼,淡声道:“让他进来。”
门打开,裴燃跨步进来,他额角挂着一层热汗,朝谢西泠的方向恭敬行礼,目光则一直凝在季云芙脸上。
见她已经上过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向谢西泠道谢。
谢西泠蹙了下眉,提醒他,“云芙是我表侄女,裴公子这声谢,就免了吧。”
暮色西垂,谢西泠没打算逗留。起身,从容不迫将视线落在季云芙身上,“天色已晚,你还有伤,早些回府。”
季云芙也跟着起身,裴燃下意识攥了下她的手腕,他今日还有话,想同她说......
谢西泠的目光顿在两人纠缠的手上,脑海中闪过一个令他厌恶的词——难舍难分。
裴燃同谢西泠商量道:“谢大人,可否由我送阿云回去,我还有几句话想同她说。”
谢西泠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想要冷笑出声。
——他以何等身份,居然敢同他讨价还价?想要将他的人留下。
谢西泠脑海闪过这句话。
他不动声色呼出一口气,在心中提醒自己,就算身为长辈,他不容许家中侄女深夜与外男相处,也是有理有据合情合理的。
纵使大晋民风开放,此时茶楼里也有年轻男女同座一桌畅谈听戏。
但季云芙不一样,她是谢家的姑娘,既在谢家便应遵守谢家家规,她一日未曾出嫁,他身为她的长辈,理应对她负责一日。
再者,仅凭裴燃屡屡害季云芙生病受伤这一点,他便有理由在她出嫁前,阻止两人继续相见。
不过他绝不会做到那一步,那样便过界了。
谢西泠向来是个开明的长辈,他将决定权交给季云芙,“云芙,你如何想?”
然而不待季云芙说话,谢西泠微仰下颌,重新提醒裴燃,“裴公子可知,云芙今日为寻你,拖着脚伤在外跑了一日?”
裴燃一愣,后知后觉低头看向季云芙,他自然看不到她脚腕伤势如何,只能看到她乖巧合拢的鞋尖,以及荡漾着安静弧线的裙摆。
“阿云,你方才为何不同我说......”
“所以,裴公子是打算如何送她回谢府?”谢西泠一字一句冷冷道:“让她摸着黑,走回去?”
第11章 “我并无私心”
裴燃松开季云芙的手腕,任谢家马车消失在他眼前。
车上,谢九隔着帘子说:“方才谢大姑娘和三姑娘似乎也在茶楼。”
谢西泠闭目养神,薄唇轻启,“知道了。”
知道,却并不打算干涉分毫——就算他两位妹妹频频看向邻桌的公子,气氛不同寻常。
谢九心知肚明,主子不是好为人师、好为人长辈。相反,他一向疏于管教家中姑娘,唯独季姑娘,是独一份儿的例外。
自三年前开始,不仅亲自将她带到身边照料,更是操心她的琐碎日常,大到琴棋书画的学习,小到一针一线的开支,他都要亲自过问,从不假手于旁人。
隔日下值后,谢西泠因召入宫。
当今皇帝已年过六旬,近来正因胞弟英王一事烦心,见到谢西泠,他遣退了御书房内的宫人。
“查的如何了?”
明昌帝所问,乃是三月前下达的一道巡查密令。因涉及到皇家辛密与朝中肱骨大臣,此事自然落在北镇抚司头上,由谢西泠全权负责。
谢西泠早有准备,递上一封奏折。
奏折上详尽的阐述了英王其部下,在封地私自占用铁矿锻造兵器一事,证据确凿。
“果真如此......”皇帝怒道:“当真是狼子野心。”
要处决英王部下,无非一道圣旨的事,难却难在,他这位胞弟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一年前皇太后身体抱恙,太医院断言其恐难熬过今年冬日,为此,皇帝亲自下令着英王回宫侍疾,也算满足皇太后临终前的心愿。
是以,英王久居京城的这半年算是暂与封地断了联络。若在此关头要以其部下之罪将他一并论罪,恐难以服众,更无法给皇太后交代。
可若说英王对部下私占铁矿一事毫不知情,明昌帝也不会轻易信服。
“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