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我不忍心插下去，而且牙签的脸色让我起了疑惑。我抬起匕首的时候，牙签的脸色就已经变得释怀，当他眼睛余光瞥见我匕首落下去的时候，面部忽而转变成轻松之色，像是个求死的人得到解脱一样。

他想要死我还偏偏不让他死，再说我也没准备这样直接杀死他，在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先留着他一条命。

我走到远处找来了些白桦树的枝叶堆在火堆上，扒开一点火灰吹了会将火堆重新燃着，当一米多高的火苗重新窜起来的时候，我坐回到牙签的身边死死盯着他，想问点事情，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我不说话，牙签也不说话，俩人冷场十几分钟后，最终我还忍不住开口道：“你就不打算解释什么？”

牙签微不可查的摇了下头，低沉的说：“没什么好解释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恐怕就算俺此时解释，你都不会相信。”

我顿时哑然，的确，牙签现在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他，但我还是想从他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想了下，我说道：“如果你解释合理的话，我相信也不是不行，就看你怎么说了。”

牙签睁大了点眼睛，眼神里透露出复杂色，时而迷茫，时而惊恐，最后变成一滩死水，看不见任何生气，盯着我看了将近一分钟才说：“没用的，你不会相信的，俺们都只是一群棋子，生活在世上任人摆布，做事情并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如果可以的话，俺倒希望早点结束这一切，如此活的太累了。”

我不解的问道：“为嘛要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你和我都是三叔布置下的棋子吗？”

牙签说完之前的那段话喘息很久，像是将死之人在凝聚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张口说话，过了有五六分钟才缓过来继续说：“不是，三爷为人虽然表面冷淡，有时候甚至精神不好，但是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那你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没弄明白，如果不是三叔还有谁能控制得了你？还有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牙签没有回话，闭上了眼睛摇摇头，过了会又睁开眼睛凝望着跳跃的火苗，似乎是在想事情。篝火的火光印在他脸上，和半边脸上的血痂交辉相应，显得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起来，焰头被风吹低了点，牙签的脸上又变成一边惨白，一边血红，平添了一份神秘感。

我静静的等在一旁没有说话，偶尔给火堆加点柴木，不时观望下四周，看看有没有小马哥的身影，但是每看眼便失望一次，四周除了流水声和“呜呜”的风声，其他什么也没有。

白桦树在燃烧的过程出发出轻微的爆鸣声，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想起，我的思绪也跟着飘了很远，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回想起在部队那会的日子，那段日子虽说有苦又累，巴不得早日退伍，而如今想起来，当时虽然苦，但是很快乐，可以说痛并快乐着，而现在整天无所事事，虽说小酒的日子可以说天天有，混的并不差，但感觉很空虚，不然也不会闲的无聊跑到长白山采参。

正天马行空的想着，一阵冷风将我拉回到现实中，原来火堆不知何时已经没了火苗，只剩下一堆红彤彤的木炭，往上面丢了些小树枝，等火头烧起来后，又添了些稍大的树干上去。

见牙签还在失神，我故意干咳俩声，将他惊醒过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太多，现在想起来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我不可置否的看着他：“那你想好怎么说了没？”

牙签低沉着声音缓缓的说：“关于这件事情俺本不应该和你说的，可俺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以后你也可能被卷进这件事中，也应该知道其中的一些内幕，不然你的下场比俺好不到哪去。”

“俺十三岁出来混社会，经历了改革开放，遇见过各路烂人和好人，二十岁的时候在一个黑帮里当个狗头军师，也就是那年俺碰见了三爷，三爷很有本事，见得第一面就把俺折服了，他带俺离开黑帮，于是俺开始了走南闯北的生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俺见识到千奇百怪的事情，遇到了很多的危险，但是全都被三爷一一化解了，没有出大乱子，三爷好像无所不能，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来的问题。可他没给俺解释什么，一直说等时机到了会告诉俺。于是俺按耐住心里的好奇心，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俺二十三岁的时候，也就是十五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让俺彻底明白了三爷一直隐瞒的事情。”

我插了句：“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是在通化吗？”

牙签奇怪的看了我眼，点点头：“看来你并不是一无所知，不过你就算知道，也是摆在台面上糊弄人的那一套，真正的事实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基本上都死了。十五年前的六月份，三爷让俺收拾下准备和他出趟远门，过了俩天我们到通化，当时三爷好像很忌讳露面，好像在躲着什么人，出去的话也是化妆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就连我出门都得做些改变。”

“在通化待了将近一个月，有一天三爷和俺说他单独出门一趟，让俺守在屋子里等一个叫断山老八的人，如果他没出现就算，出现了就按翻等他回来处理。”

听牙签这么一说，那时候三叔出门就应该和断山老八进山的那次，也就是那次他们进了野人谷，不过三叔为何叫牙签等断山老八？难道他那会已经知道断山老八有问题了？如果知道了，还跟他去干嘛？我记得三叔之前和我说的，他们进山时为了采参，到了后来才发现那一直是断山老八的圈套，他的目的是山崖下的金色卷轴。将俩人说的对比了下，三叔果然对我隐瞒了很多，我没有开口，耐着性子继续听着牙签说下去。

“三爷进山后，俺在山外等了足足有三天，才见到三爷满身是血的挣扎出现在山口，俺检查了下，他身上总共中了四枪，可就这样嘴里一还直狠狠的喊着‘周家’俩个字，就算被俺救下之后昏迷过去，蠕动的口型也是周家俩个字。”

“俺那会就迷惑周家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让三爷昏迷过去都不忘记他。将三爷带回去取出身上的子弹，他情绪总算稳定了一点，俺问他什么也不肯说，整个人就和傻了一样。”

我思路有些清晰起来，说道：“于是三叔就有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双重人格？”

说话被我打断，牙签变得暴躁起来：“在俺说话的时候你小子不要说话，有什么要问的等俺说完的。过了一个星期，三爷身上的伤还没好又说要出门，俺拦了很久没拦住。三爷临走的时候说去趟湘西，如果他一个月内没回来，就让俺去湘西找他。”

“俺等了一个月没见到三爷回来，于是立马跑到湘西去找人，湘西那么大找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如果三爷有意隐瞒身份的话，根本没有人记住他。可是俺没放弃，在湘西的大街小巷寻找三爷可能留下的痕迹，一天俩天三天很多天，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就在俺快要绝望的时候，俺听到了个关于三爷的消息。”

牙签说道这里竟然哭了，神情激动的看着我大声道：“你知道吗？俺打听到了三爷的消息！俺打听到了三爷的消息！”

先前被摆了道脸色，我很不爽，便皱了皱眉头，说：“我知道了，你继续往下说去。”

牙签摇着头说：“不不，你不可能知道的，你永远体会不到就在俺绝望的时候，终于打听到三爷的消息。”

说到这里，牙签的表情又是一变，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伴随着脸上的肌肉抽动，少许凝结成块的血痂脱下来，露出底层惨白的皮肤，看起来像被水泡久了的墙体，起泡的墙灰千疮百孔，露出斑驳的坑洞。

“你不知道啊，三爷疯了啊，三爷居然疯了，无所不能的三爷居然疯在街头，俺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恶臭味，最起码混在垃圾堆里有一个多月，当时他正在垃圾堆旁边捡垃圾吃，俺扑过去将他拖起来，可他依旧趴在地上吃着垃圾。”

“俺强行将三爷背进旅馆里，洗干净身子，之后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不会说一句，但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似乎清醒过来，和俺说了很多，包括他来这里的目的。”

“三爷说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着金色的卷轴，而卷轴总共有五份，他在通化的时候就争抢过一份，但是没成功，被周家夺去了。而后来有了线索，说湘西的地狱里也有一卷金色的卷轴，于是跑来湘西是找地狱，也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