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鬼夫倒挂
人心向善是本能，但在绝对性危机的驱使下，本能同样是可以被压制的。我无法猜测那些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才能逼着自己女儿嫁给死人，但显然要是不这么做的话代价应该挺大。
我拉开房门把青爷迎了进来：“您跟花如月在这守着，他会告诉你之后该怎么做的，你们俩跟我来。”
青爷闻言有些面露不悦地斜了我一眼：“这屋里本来就只有仨女的，你一下就带走两个合适吗？况且剩下那个还已经哭得半死不活了。”
“所以我把咱们团花也给您留下了啊！万望怜惜啊，咱家花花那小体格很纤弱的……”
“滚犊砸！”
青爷骂骂咧咧地把我轰了出来，连带着朝露跟傅清浅也只能有些无奈地匆匆跟上了我。
“嘭！”一声闷响过后，身前的房门再次被紧紧关闭了。
我笑了一声：“得，屋里头暂时应该不用担心了，我还就不信这里有谁能牛B到从这两头货手里强行把人带走。”
傅清浅在一旁不禁苦笑道：“这终归只是权宜之计，之后又该怎么办？”
“说了啊，走一步看一步嘛！”我似笑非笑地盯着楼梯口，耳边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片刻后，楼梯的拐角处再次出现了几道人影，其中也包括傅清浅的舅舅和舅妈。但在他们之前还有一名看上去已经上了些年纪的老人，最起码应该也六十开外了。
老人的须发已有些斑白，但精气神看上去还算不错，只是眉宇间略带几分憔悴，一看就是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了。一身颇为复古的青灰色唐装让其本就略显刻板的脸愈加肃然了几分，举手投足间更带着几丝不怒而自威的意味。
总而言之，不像是什么好打交道的老头子。
老人上楼之后迅速在我们这些人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最后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沉声发问道：“年轻人，是你在阻挠这桩婚事吗？”
我并无掩饰之意地微微点了点头：“是。”
老人并未如我想象中那般气急败坏，甚至没有半点多余的怒意展现在脸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后再次反问道：“能不能进屋说话？”
我很礼貌地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摇着头回答道：“不能。”
傅清浅的舅妈可能是觉得自己又有靠山了，再次满脸凶悍之意地上前冲我吼道：“你这小子也太不像话了！这是我家，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亲家翁进门！？”
“我没资格。”我笑容极为含蓄地看了她一眼：“但我有这个能力。这点从你们刚才被我赶出去的时候就应该有所了解了吧？我还纳闷儿你们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报警。”
那女人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两只眼睛几乎完全突出了眼眶，看上去倒是确实有几分莫名的惊悚。
老人的神色却是依旧平淡，只微微点着头道：“呵呵，不进就不进吧。不过好歹我也这把年纪了，你总不至于忍心让我就这么站在楼道里跟你谈事情吧？”
“除了这个卧室，您就是想去月球空间站我也陪着。”我有些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只要咱上的去。”
“那倒不必，只需有一间静室也就够了。”老人说罢转头看了傅清浅的舅妈一眼：“亲家母，能带我去这样一个地方吗？”
“行行！亲家翁您跟我来！”这女人的变脸速度堪称光速，只一瞬间便又是满面堆欢了。
老人临下楼之前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请吧。”
“好，这就去。”我笑眯眯地与之对视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时，才神态有些凝重地转头看了朝露跟傅清浅一眼：“怕是有些麻烦了。”
朝露闻言有些纳闷儿：“为什么这么说？只不过是个老头子而已。”
“咱家的老头子也只是个老头子而已，他死之前你会觉得他不麻烦吗？”
朝露沉默片刻后深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哪怕是死后……也依然很麻烦啊！”
“那不得了，真以为天底下多事的老头儿就他一个啊？”
傅清浅对此也是不无担心：“那还要不要跟去？实在不行的话就听你们那位老人家的话带我妹妹离开这个家吧！大不了以后我带在身边照顾她，也不会给你们惹什么麻烦的。”
我对此只是略显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不到山穷水尽怎么能用青爷的主意？这不只是对我们能力的质疑，更是对我们智商的侮辱啊……”
“………”
短暂的交谈之后，我们还是跟上了前头几个人的脚步。
可能是刚才闹得确实太厉害的原因，原本聚集于一楼的那些宾客大多都已经被遣散了，客厅也因此而冷清了不少。在这家主人的带领下，我们最终停在了一间看上去像是存放杂物的隔间跟前。
傅清浅的舅妈一边推开门一边诚惶诚恐地给那老人鞠着躬：“不好意思啊亲家翁，现在家里只有这儿比较清静，而且我时常都有打扫，很干净的。”
老人微然点了点头：“有劳了，您两位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呃，可我们也没什么其它的事要……”
“你又说什么胡话呢？！闺女大婚你还想一直闲着不成吗？跟我一块儿忙活忙活去，待会儿可是还要送她出嫁的！”
女人一边急匆匆地拉走自己兀自有些发懵的老公，一边还满含挑衅之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觉得她这种过度的自信是来自于无缘无故。
“你先请吧。”
“长者先幼者后，咱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老人双目间隐有一丝锐利的目光闪过，随之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率先走入了那间小小的屋子之内。
这个房间确实很狭小，尤其是在进去了四个活生生的人之后，便显得愈加拥挤不堪了。
“吱呀……咣。”我最后一个进去后顺便关上了门，那种感觉很像是随手封上了一盒沙丁鱼罐头。
“还不错，有俩小马扎可以做。”我笑着从一边的杂物上取过了两个小凳，将它们摆在了屋中所剩不大的空地当中：“您请吧，有什么话坐下再说。”
“也好。”老人并未推辞，率先坐定之后指了指另一个座位：“你也请。”
“我就不必了，毕竟今天这事的正主儿也不是我。”我冲他笑了笑，随后转头看了傅清浅一眼。
傅清浅一愣：“我？！可是……”
“坐吧，这是你的家事，你来谈是应该的。”我并未让她多说什么，直接示意朝露扶着她坐在了仅剩的那张凳子上。
“老人家，介意我们这些外人旁听一下吗？”我说罢直接抱着肩膀往身后唯一的出口上一靠。
老人花白的眉毛轻拧了一下，随之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如果我说介意，你会那么善解人意地离开吗？”
“您知道必要的时候客套话还是要说的，但是呢……也注定只是客套而已。”我瞧不见自己的脸，但从一旁朝露的表情反馈来看，我此刻笑得应该很无耻。
“既如此那便任凭于你吧。”老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翻脸，哪怕我已经刻意地有些以言语相逼，他却依旧没有跟我动怒的意思：“我此次前来本是打算料理一下我未来儿媳出嫁的事，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形，你们谁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跟朝露都没开口，只是一左一右地在傅清浅的两侧站着，其实也有些胆儿不够、人来凑的意味。
至少让我单独跟这样一个老者相处的话，我估计会浑身都不自在。
傅清浅估计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分别看了我们一眼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回答着那老人的问题：“老人家，我是清涟的表姐，也是今天才刚刚赶回来参加她婚礼的。可赶到之后才发现她家中处处挂白，这哪里有个喜堂的样子？”
老人闻听此言深深叹息了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关于我儿子的事，你们恐怕也已经听说了吧？”
傅清浅点头答道：“是，对此我觉得很惋惜和痛心，希望您也能节哀。”
老人的情绪看上去还是比较稳定的，并没有因为儿子的死而失控，只是语调变得愈加低沉了些：“他是我的独子，而且是我们夫妇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有的他，算得上老来得子了。而为此他的母亲更是死于难产，你们可以想象这孩子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傅清浅双眉紧锁着点头附和道：“我知道您现在必定是极为难受的，可我也希望您能够体谅，我也只有清涟这么一个妹妹，换了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嫁给一个已然过世的男子？您的儿子无法复生已成定数，难道还要因此而毁掉一个曾经深爱过他的女孩吗？”
老人听罢这番话后眼中闪动着一丝难以言述的复杂意味，许久过后才再次缓缓开言道：“就因为我不愿意看到这孩子走到那一步，所以才必须让她嫁这一次。否则将要被毁掉的，就不止她一个了。”
傅清浅一时愕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目光深邃地直视着她缓缓答道：“我听说你是唱戏的，那你有没有在戏文里听闻过关于鬼夫倒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