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筹码(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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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断崖向下望,30多米的垂直距离,让人不寒而栗,想要找一条捷径爬下去、或是直接一跃而下征服这个高度,似乎都是痴人说梦。
“这条路我走了无数次,听我的,准没错!”陈刚把自己的背包摘下,从背囊里掏出一卷经过精心缠绕的粗绳子,他朝我们晃了晃绳子,“还记得这个么?要是没有这玩意儿,我已经死了26年了……”
“您的意思是?”李国良伸手抻了抻这根绳子,有向下望了望陡峭的悬崖,不禁有些打退堂鼓。
“放心吧!从这里,直接速降下去,没有危险,况且,可以节约将近2个小时的路程!”陈刚把绳子解开,绕了两圈做出一个八字结,把绳子紧紧的固定在悬崖上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每次深入‘禁区’,但凡需要往群山北麓走,我都习惯在这里抄近路,走了十几年,放心,我心里有底,只要我们一个个下!”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将近10层楼的高度啊!”李国良望而却步。
“真要抠字眼,这恐怕要有十二层楼的高度。不过,我来自乡下小地方,最高的楼只有6层,是新落成的县小学,此外再没见过大高楼。这点高度,难不住我!”陈刚把绳子在自己的腰间缠了两圈,戴上手套,一手抓住绳子前端一手抓住绳子后端,双腿用力抵住近乎垂直的岩壁,朝我挑了挑眼眉,“老三,你还成么?”
“如果绳子禁得住你的体重,那我们下去也不成问题!”我朝他点了点头。
“那我们下面见!这俩孩子交给你和小刘照顾!”陈刚在岩壁上用力一跃,跳起将近一米高,他的手一松,下降了2、3米的距离,只消得不到两分钟,就已抵达断崖底端。
从上面望去,陈刚胖硕的身形,变成了一个小豆点,并且,从上面看的清楚,26年了,这个脑子绝顶聪明的人,有些谢顶。他仰起头朝我们挥挥手,喊道:“下一个!”
回声在山间久久回荡,惊起两行飞鸟。
我抓起绳子,用力拽了拽,发现是60毫米的尼龙绳。这绳子摸在手里光溜溜油腻腻的,非常有韧性。
我朝刘长水挥了挥手:“长水,我照顾夏望秋,你照顾李国良,咱们两两一组,带着他们下去如何?”
“三哥,成么?”李国良心里愈发没底。
“放心吧兄弟,这绳子经得住300公斤的重量,又是双股八字结固定在石头上,承重力能达到600公斤,我们俩人一组,重量才能有多少,至多150公斤,承受力完全没问题。只要你抓得足够紧,手不滑。”我说道。
“可是,怎么抓?”李国良伸着脖子,试着往下看了一眼,这一眼已经让他有些腿发软头皮发麻,“这也太高啦!”
“没关系!我们这么来!”刘长水贴近李国良,和他面对面站好,“你!跳到我后背上来,我背着你下去!只要你信得过我,我绝对能把你安安全全的带到崖底!”
“三哥,行么?”李国良还是有些犹豫,“要不然,你们先下去,我自己找路绕行,多花点时间,我后面追你们!”
“他妈的,啰啰嗦嗦有没有男人样,你到底上不上来!”刘长水等不及,有些嗔怒。
“好好好!只要您心里有底,我绝对没问题!”李国良双臂紧紧环抱住刘长水的脖子,双腿夹住了刘长水的胯部。
“行,小伙子个子不沉,放心吧,我经得住你的重量!你要是头晕,就跟我说一声,但要是往我的耳边吹起,或是吓尿裤子把我弄湿,我可不饶你!”刘长水抓起绳子,在自己的身上打了个活结,抓紧,面朝着崖底向下走,身子却和崖壁保持垂直。
“哟,叔叔,咱要是能平安下去,我以后就喊你叔叔了。”李国良有些好奇,睁眼看了一眼,随即紧张的把双眼闭紧。
“小子,这是英国皇家部队的速降方法,让人直面恐惧,漠视恐惧,这风景你寻常可见不到,我要是你,绝对不会闭上眼!”刘长水说道。
“儿子,咱俩下,你怕么?”我看了看夏望秋,他坐在崖壁边的石块上,眯眼看向太阳的方向。
“要是李国良都不怕,我就更不怕了!”夏望秋说道。
“那好!咱俩不用你刘叔的招,你双手搂紧我的脖子,双脚勾紧握的胯骨!”我面对面和夏望秋站定,向他提着要求,“我学你陈叔叔的招,倒退着向崖下走,但咱俩面对面,我倒退下崖……”
“爸爸,太刺激了,这样的话,我能直接看到崖底!”夏望秋蜷曲着身子,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住我,脑袋却一个劲儿往外探。
“你稳住了,我们等一等,让他们先下去!”我歪着脑袋斜着眼看了一下,刘长水和李国良已经走完了将近四分之三的高度,于是继续说道,“孩子,你别紧张,别害怕,也别亢奋!深呼吸,保持平常心!”
“我都26岁了,放心吧爸爸!”夏望秋在我身上说道。
“是啊,26年了,我没有陪你牙牙学语,没有教你识文断字,现在想起来,就在这一夜之间,你就长成了个大人。”
“老三,该你啦!”断崖下面,陈刚大声的喊道,“刘长水也已经下来啦!”
我按照陈刚速降的方式,照方抓药,在自己的腰间缠了几圈,做了个活扣,自己钻进绳圈,倒退着走向悬崖,怀里虽说蜷着个人高马大的夏望秋,步伐走的倒也稳当。
一步、两步、三步……面前,刚刚迈下的悬崖,距离自己越来越远,阴影过后,便是阳光。怀里抱着夏望秋,我跳不起来,只能眯着眼,躲避着炫目的光痕,用余光打量着自己的落脚点。
行至一半时,夏望秋的呼吸忽然间局促起来。他的胸口一起一落,速度慢慢加快,鼻翼的呼吸直接对准我的耳朵,吹的我痒痒的。
“爸爸,你看,那好像是个人!”夏望秋突然间紧了紧自己的双臂,在我的耳边轻声呼唤着。
我停下脚步,顺着夏望秋的目光,向悬崖阻挡阳光形成的阴影处望去。阴影把这人的轮廓,映照的格外清晰,一个人站在悬崖边,手里攥着把小号的匕首,正在小心翼翼的步步逼近降落伞绳。
“糟了!”我心里暗念,估量了一下所处的高度,距离地面将近15米,如若真被那人隔断了绳索,摔下崖去,即便不死,也要落得个骨断筋折。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攒足了力气,双脚朝断崖的崖边用力,跳起速降。
一边跳,我的目光一边向上望去。阳光炫目的光痕里,我只能模糊的看到那个人影,站在崖边,他或许也正在注视着我,或许正时时刻刻准备着隔断绳索,或许已然下了杀心。
可在这犹豫等待中,我已经降到崖底。
抬望眼,悬崖边空无一人。只剩下这颗结实坚韧的绳索,在崖边荡来荡去。
夏望秋松开双臂,从我身上下来,替我掸了掸身上的土。
我这才感觉自己的双手火辣辣的疼。伸开一看,双手掌心,均已被磨破了皮,想来是刚才过度紧张,跳起时抓绳子太紧。
“哟,三哥,您这手……”刘长水走上前,看我掌心的破溃处,有鲜血渗出,急忙从背包里找绷带,想为我包扎。
我却把刘长水一把推开,朝着陈刚、李国良问道:“你俩,刚才看到了么?”
“看到什么?”陈刚问道。
“有个人,刚才好像站在崖顶,一直准备着要割断绳索!”我回答。
“哟,不能吧!”刘长水手搭凉棚,向崖顶观望,“没有人啊,我们一直抬头替你看着绳索,一直也没有看到人!那人长什么样?”
“我刚才在阴影里看到了那人的映像,然后抬头再看,阳光刺眼,只看到个轮廓。”我回答,“压根看不到长相。”
“管它呢,时间紧张,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李国良从刚刚的恐高感中恢复,再次表现出自己的急脾气,“既然是抄近道,我们就要有个抄近道的样子,节省时间抓紧赶路,我们可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放心吧,老三,我在这里混了26年了,自从被整体外迁,这片区域被划作‘禁区’以后,除了我偶尔前来考察,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陈刚回答,“可能是你这些年再没有过这么惊心动魄的精力,出现幻觉。”
“可是,这不是我发现的,是我儿子最先发现的!”我反驳道。
“爸爸!我觉得李哥说得对,既然我们已经抄近路了,现在与其讨论崖上的人是谁,还不如继续抓紧时间前进。”夏望秋拽了拽绳子,发现绳子依旧牢靠,于是扭头对我说道,“无论刚刚悬崖上有没有人,那人究竟是谁,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摔下来,我们还活着,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我姐和贾菲菲。”
听到这话,我信服的点了点头。这是夏望秋开口说话以来,他第二次说服我。
于是,我、夏望秋、陈刚、刘长水和李国良继续前行。
走了不到200米,身后响起一阵嘈杂。
回头一看,刚刚被我们5个人拽着,带着我们5个人陆续抵达崖底的尼龙绳,竟然断了。
我顾不得节省时间,顾不得继续前进,扭头阔步往回走。
捡起绳子,我仔细端详绳子的断裂处。
断裂处整整齐齐。
“绳子是新的!”陈刚从我手里接过绳子,用手摸了摸,“这他妈不是被磨断的,磨断的绳子,不是这个样子。”
“太明显了!断裂点整齐,没有毛边的摩擦痕迹,这一看,就是被割断的绳索!”刘长水结合多年的侦查经验,给我做着分析。
“怎么断的不要紧,我们现在要赶时间,继续前进!”我向上,往悬崖顶望了望,又往太阳照射不到的阴影处望了望,依旧没有人影,继续说道,“无论那是谁,现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这片无人区,这片‘禁区’里,不光光只有我们!”夏望秋抹了抹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