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粮食的事,方明总算得空去阎王鼻拜访苏米雅。¢午·4?看-书′ ?庚/欣!蕞.哙.
一来道谢,二来有些事想打听清楚。
阳坡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山石裸露在外。
蒙古骑兵引着方明上山,苏米雅亲自在寨门口迎接。
一个月不见,这姑娘似乎瘦了一圈,貂皮围脖裹着的小脸更显苍白。
“苏赫巴鲁不在?”
方明摘下狗皮帽子行礼,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寨子。
“他去绥远平原了。”
苏米雅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消散,“那边的部众需要安顿。”
两人并肩走进寨子,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方明把狗皮帽子随手挂在门边。
“公主”他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卷,“如今贡王麾下,还剩多少部众?”
苏米雅正在煮奶茶的手微微一顿,铜壶里的奶香顿时溢了出来,“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做生意总要盘盘底。”方明叼着烟凑近炭火点燃,青烟模糊了他锐利的眼神,“以前绥远城热闹的时候,驼队能从库伦排到兰州。现在嘛……。”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门外。
苏米雅把铜壶重重搁在矮几上了“你当我是三岁孩子?”
镶银的壶把撞在木几上,发出“咔嗒”一声响。?优+品/小^说-王¢ ·最¢鑫-璋~踕·哽?鑫.快¢
方明不紧不慢地吐着烟圈,“大家合伙做生意,总得互相交个底。”
“我不知道。”
少女突然红了眼眶,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这些日子见到的惨状,不断在脑海里翻涌。
老人饿得啃皮袄,孩子瘦得能数清肋骨。
什么大业,什么雄心壮志,如今只剩下迷茫。
奶茶在壶里咕嘟作响,苏米雅突然伏在案上抽泣起来。
镶满珊瑚银饰的发辫垂落,露出后颈一小片苍白的皮肤。
方明捻灭烟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他转而拿起铜壶,给两人各倒了碗奶茶,“喝点热的。”
方明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温和。
等苏米雅抹干眼泪抬起头,方明己经恢复了商人式的微笑,“我们汉商最重信誉。”
他递过绣着金线的手帕,“既然合伙,断没有看着伙伴有难不帮的道理。”
“今年,我们最多能凑西千匹马。”
苏米雅攥着手帕,指节发白,“皮子,牲畜大半都被西北军抢去了。”
方明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依然很平静。¢比?奇¢中¨文¢网? -追,醉/歆_章.截_
他起身走到房外,对候着的卫兵吩咐,“去通远关传话,有多少粮食收多少,价钱好商量。”
回到房内,他看见苏米雅正对着西洋镜整理发饰,镜子里映出她通红的眼眶。
方明突然想起在洋河卫戏园子里,看的一出剧目《霸王别姬》,里面一句戏词让他记忆犹新。
这乱世,谁不是硬撑着演完自己的戏码。
二月底的清晨,方明穿着呢子大衣站在校场边。
八十个小伙子列队站着,棉袄都汗湿了后背,这是两个月魔鬼训练筛出来的苗子。
“你,出列。”
方明用手指点了点前排的少年。
李长茂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军靴磕得啪嗒一响。
谢九如凑过来低语,“按您的意思,专挑老实肯干的。多是牧奴出身,吃过苦的。”
方明微微颔首。
他需要这样的心腹,既懂得感恩,又足够坚韧。
方明的目光扫过队伍末尾几个眼神飘忽的,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划了道杠,这几个还得再观察。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卫兵了。”
方明摘下皮手套,“每个人月饷八块大洋,表现好的另有赏钱。”
队伍里顿时响起压抑的抽气声。这价钱,比政府的正规军还阔气!
远处传来马嘶声,胡杰带着百来号人从千黯窟回来了。
方明眯起眼睛,盘算着怎么重新调配人手。
张铁山打仗是把好手,但让他管钱粮?怕是能把账本当柴火烧了。
春风吹化了最后一片残雪,方明深吸了口气。
队伍该动动了,再闲下去,这帮土匪该憋出毛病了。
方明带着百来号弟兄在盛乐县的山沟沟里转悠,马靴都磨破了底。
他得找个新窝点,血喙嶂和千黯窟离大路太近,地势也不够险要。
要是西北军打过来,山寨丢了就丢了,可囤的粮食要是没了,那可就要了老命了。
新挑的十几个卫兵跟在方明屁股后头,起初他们战战兢兢的,没几天就发现这个穿呢子大衣的大当家,其实挺好说话的,慢慢也就放开了。
盛乐县南边有条玉绒江,从云中市那边流过来,穿过群山最后汇入黄河。
上游两岸都是悬崖峭壁,地势险得很,到了下游靠近绥远平原才渐渐平缓。
方明带着人绕到盛乐县西边,沿着河往山里摸。
卫兵里有个叫黄耀祖的,长的粗粗壮壮的,他打小在草原上当奴隶,对这边的地形很熟悉。
这时,他壮着胆子凑上前,“大当家,我知道个地儿,好像是个老寨子。”
“你去过?”
方明挑了挑眉毛。
“去年逃难时候上去过。”
黄耀祖挠挠头,“就在玉绒江边上,就一条羊肠小道通上去,山顶平平整整的,还有一圈圈石头墙。”
方明眼睛一亮,“你找得到路吗?”
黄耀祖想了想,“我是秋天那会儿上去的,在上头饿了三天才下来,应该能找着。”
“带几个人去看看。”
方明一勒缰绳,点了十几个弟兄跟着黄耀祖进山。
转悠了大半天,还真让这小子找着了。
大队人马跟着黄耀祖往东走,沿玉绒江的路还算好走。
到了地儿一看,好家伙,这山两面都是峭壁,临水那面坡度稍缓,山顶却跟刀削似的很平整。
一条长满荒草的小路,歪歪扭扭的首通上去。
众人牵着马小心翼翼往上爬,到了山顶便豁然开朗。
地上散落着风化严重的石墙,看样子荒废有些年头了。
往远看,玉绒河过了这山就变宽了,首奔黄河而去。
对岸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往西去山势渐缓,成了丘陵。
方明摸着那些风化的石头,碎渣簌簌往下掉。
这地方肯定是个老寨子,听说早年间有逃难的百姓在这儿住过,后来都迁走了。